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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四章 談判大會4-1

作者:柚臻
轉自 http://www.wretch.cc/blog/cansnail



  又一次,我把大家聚集在一樓大廳開會。頂樓已經不能上去了,我讓三腳獸在四樓以上拉出封鎖線,宣佈那邊成為危樓。

  「我們今天要召開檢討會。」我沉痛的向大家宣佈。
  我們必須承認男生宿舍快被搞成廢墟了。
  「里長伯,你不要太自責,這都是女生宿舍害我們的,我們不用檢討什麼。」大仔拍拍我的肩膀,他好像可以體會到我的心情。
  「對呀,都是女生宿舍的錯。」大家附和著大仔。
  「好吧,我們不看過去,也要看看將來…這裡不像可以住人。」我指著那堆被雨水融化的爛泥巴,又指向焦黑的天花板,另外還有掛在大門口晒太陽的棉被,以及還沒搬去垃圾廠的桌椅殘骸。
  其他看不見的有四樓的破洞、地上的水漬、以及颱風破掉的窗戶玻璃。拷,數都數不完。
  「里長伯,颱風過去了,之後一星期都會是晴天。」書呆同學說。
  「所以?」我抱著一絲希望的問他。
  「我們可以在大門口搭帳棚,反正我們也沒水沒電,睡帳棚也一樣。」他說。
  這真是一個好主意,我看向大家,大家也都紛紛點頭,贊同這個方案。

  搬家行動立刻展開,我猜是因為他們都不想打掃,所以非常樂意住在帳棚裡。
  我們很快就在糞坑旁邊架好十幾個帳棚,除了風景不怎麼美、空氣不怎麼新鮮以外,一切都比宿舍適合人類居住。
  我爬進帳棚裡頭,一陣鼻酸忽然湧上心頭,我的視線同時泛起水光。
  「里長伯,你怎麼哭了?」靈媒問我,「要我念大悲咒給你聽嗎,可以讓你心情平復一點。」
  「不用了,我只是太感動…我終於有乾淨的地方可以睡覺。」我吸了吸鼻子,抱著枕頭磨蹭,連日的疲憊總算得到舒解。
  三腳獸也抱著枕頭在磨蹭,不同的只是他把枕頭放在跨下,我把枕頭放在臉旁。他也很感動有乾淨的地方睡覺吧,我們逃離了廢墟。

  在兄弟們的輪班守夜下,我沉沉的睡了一夜。
  一早起床,真是神清氣爽。大家的反應也都差不多,我剛睜開眼睛就聽見外面傳來的笑鬧聲。
  「早安。」我鑽出帳棚跟大家打招呼。
  「早。」大家也向我打招呼。
  多麼溫馨快樂的畫面,我卻感覺到一抹不安的心情。
  如果大家這麼喜歡住在帳棚裡,到時候不願意回去男生宿舍,那我們這些日子以來的抗爭又算什麼?
  還不如一開始就睡在中庭。
  不行,我不能讓同學們失去鬥志!
  我的表情越來越凝重,嚇到了從我身邊經過的大仔。
  「要不要去醫護室?」大仔問我。
  「我沒事,我只是心痛。」我說,「大家居然喜歡帳棚甚過我們的宿舍!」
  我故意講的很大聲,讓所有同學都能聽見。
  他們的笑容瞬間僵住,罪惡感在我們彼此間流動。
  「沒錯,我們怎麼可以拋棄男生宿舍呢!」大仔哭了出來:「我錯了,你懲罰我吧、打死我吧。」
  他拉著我的手去打自己。
  我很高興他頓悟了。

  「里長伯,那我們把帳棚收一收,回去男生宿舍。」書呆同學已經在拆帳棚。
  「先不用,我們目前的當務之急是重建。」我阻止了書呆同學,因為我還不想那麼早回去。
  「重建?那需要經費欸。」靈媒說完,掏了掏自己的口袋:「我出二十元。」
  「我出十二元。」三腳獸也把自己的零錢拿出來。
  募款了半小時,我們總共籌到了三百七十八元。
  「可以先補四樓的洞嗎?」一個原本住四樓的同學問我。
  「不行──補了就沒淋浴間了。」大仔立刻否決。

  「這些錢不夠,我們必須再想想辦法。」我說。
  「我們去賣血好了。」一個低年級的同學說。
  「賣豬血糕嗎?」大仔不屑這個提議。
  「跟我去當『師公』兼差,五個人一組五子哭墓。」靈媒說。
  「不行,會卡到陰。」大仔還是不喜歡。
  「這些方法賺錢都太慢了。」我跳出來打圓場,免得大仔等一下被圍毆到死。
  「里長伯有好工作?」大家問我。
  「有,賣屁股。」我說。
  「雞屁股嗎?」大仔又問。
  「來人呀,誰把他拖出去斬了。」我已經忍無可忍。
  「可是人家…賣藝不賣身。」三腳獸猶豫的說。
  但不管他願不願意,我們已經投票通過這個提案。

  * * *

  在三腳獸的轉介下,我們來到新莊最紅的「鴨莊」。
  來來往往的路人不時用奇怪的眼神偷看我們,就連鴨莊的泊車小弟也是戒甚恐懼。
  一會兒,地下室走上來了一個黑衣男子,他先是數了一下我們的人數,才開口問:「你們想幹嘛?來這裡鬧事是要找死嗎!」
  原來他誤會了。
  「大哥,我是來面試的。」我說。
  「面試…面試要帶一百多個人?」他擺明不相信我說的話。
  「我也是來面試的。」三腳獸撥了撥頭髮說,他是我們裡面條件最好的人。
  「你也是來面試的…那你呢?」他問旁邊的靈媒。
  「我也是來面試的。」靈媒露出親切的笑容。
  「你們都是來面試的?」他拿下他的墨鏡又問了一次。
  「我們是來面試的。」為了怕他不相信,我們又一起說了一遍。
  他遲疑了一下,才勾勾手指說:「五個一組,先下來五個。」
  他八成是怕我們藉機鬧事,所以把我們拆開了面試。

  為了以身作則,我和三腳獸、靈媒、泰國佬、書呆同學先跟著他下去。
  面試的內容很簡單,先是檢查我們的健康,然後叫我們表演才藝。為了爭取到這份工作機會,我只好冒著生命危險吞劍、跳火圈。
  三腳獸則是拿出他的錢櫃乙級證照,希望可以加分。
  靈媒表演了鬼上身、書呆默背了整篇的長恨歌和琵琶行,泰國佬則是打爛了柱子。

  等我們全部面試完,黑衣男子才告訴我們,他們鴨莊只缺兩個名額。也就是說,我們一百多個人只有兩個能錄取。
  他讓我們先在外面等,他必須好好思考要錄取誰。
  等待的時間令人著急,我可以預想三腳獸一定可以錄取,那另外一個人會是誰?
  半個小時後,黑衣男子終於又從地下室走上來,他向我們宣佈…
  「我們決定錄用書呆同學和靈媒。」
  真是讓人震驚的消息。
  名單裡面沒有三腳獸?!書呆也嚇了一跳,眼鏡滑了下來。
  「我…我呢?」三腳獸的打擊太大。
  「對不起,我們不能用你。」黑衣男子說。
  「為什麼?我長的比他們帥吧。」三腳獸指著靈媒和書呆同學,相信有眼睛的人都會認同他說的話。
  「是很帥,不過帥的沒特色。」黑衣男子深深的擊碎了三腳獸的心。
  「可以告訴我,他們哪裡有特色嗎?」三腳獸仍然不服氣。
  「書呆同學有才華,靈媒嘛…有喜感。」黑衣男子說出他的考量點。
  我很贊成書呆同學的錄取原因,畢竟能一分鐘畫好核電廠設計圖的,世間無幾人。但是靈媒哪裡有喜感了?他又不會吞劍和跳火圈。
  「他會五子哭墓。」黑衣男子說出了靈媒的決勝點。
  如果是這樣,我願意承認靈媒比我有喜感。

  我們的錄取人數比我預估的少很多,光靠靈媒和書呆同學賺錢是不夠的,幸好我有準備備案。
  帶著大家,我們前往這區最紅的同志酒店。

  「你好,我想要面試。」我對一名妖艷的姐姐說。
  姐姐上下打量了我一會兒,問我:「畢業了沒?」
  她不說話還好,一說話就曝露了自己是人妖的身份。
  「還沒。」我拿出學生證給她看。
  這一行,學生有加分…尤其是T大的學生。
  「很好,跟我進來吧。」她向我吐了一口煙。
  「我也是來面試的。」三腳獸叫住了剛要進門的姐姐。
  「你們一起來的?」她問我們。
  「還有他們。」我指著身後的一百多個同學。
  姐姐一聽,嘴上的菸都熄了。
  經過一番選拔後,又到了宣佈錄取名單的時間。
  「這次總該有我了吧。」三腳獸不斷照著鏡子,信心十足。
  「我們決定錄用──大仔、泰國佬。」姐姐說。
  我聽見了鏡子摔破的聲音。
  三腳獸從口袋拿出一把刀,他的人生第一次遇上這種羞辱。
  「你、你想要做什麼?」姐姐嚇的花容失色,連忙退到我們身後。
  「留你何用呢?」三腳獸一邊說,一邊脫下自己的褲子。他一手拿著刀,一手握著自己的雞雞…
  「不要呀!三腳獸,你聽我說…把刀放下。」我試著跟他溝通。
  「讓你活著幹嘛呢?」三腳獸對著自己的雞雞喊話。
  「三腳獸,留著它不是為了要讓姐姐們爽,是要讓自己爽,你懂嗎?」我跟三腳獸說。
  他一聽,頓時領悟人生的道理,放下了刀子。
  「對不起,嚇到你了。」三腳獸摸了摸自己的雞雞,把它收回褲子裡。
  一場虛驚總算平息。

  「可以告訴我,為什麼錄用他們嗎?」三腳獸問那位姐姐。
  「泰國佬可以服務被虐狂,大仔可以服務虐待狂。」姐姐說出了謎底。
  這個答案讓我們心服口服,同時明白了大仔的秘密──為什麼他的性幻想對像是巷口賣豆漿的…
  一切的謎底解開了。
  「記住,賣笑不賣身。」離走前,我不忘再一次叮嚀大仔。

  「所以我們變成無業遊民囉?」一名同學在經歷兩次落榜後問我。
  「當然不是,我們還有最後一個選擇。」我說。
  「是什麼?」他們好奇的問我。
  「今晚凌晨兩點,你們就會知道了。大家好好回去睡一覺,準備今晚開工。」我對他們說。

  我以為不告訴他們工作內容,至少能讓他們今晚睡著安穩,沒想到卻讓他們黑眼圈加重了。
  「可以告訴我們了吧?」一名同學問我。
  「就快到了。」我指著前方不遠處。
  「該不會是洗屍體?」三腳獸驚訝的看我。
  「不是。我們到了。」我停在一處破舊的鐵皮屋前方。
  一個老伯看見我來,拿著一把大刀走了過來。
  我身後一百個同學紛紛躲到我後面。
  「你來了,這些都是?」老伯用刀指著我後面的同學問。
  「刀…該不會…是要我們賣腎!」三腳獸尖叫一聲。
  「腎…我們也有賣。」老伯說了讓他們更加誤會的話,「心的價格比較好,還有肝…」
  這就是我們的新工作──殺豬。

  「你,負責把豬頭切一半。」老伯交待著工作。
  「你,來把豬腸掏出來。」
  「你,去挖豬心。」
  …
  一天的工作結束,我不禁產生錯覺,同學們似乎想把我宰了。

  * * *

  雖然工作很辛苦,不過在領到薪水的那一刻,我們一制認為辛苦是有代價的。
  「太好了,我們終於有錢把玻璃先裝好了。」我數著大家繳回的薪水,一星期我們總共賺到二十七萬九千元,這是非常豐富的金額了。
  「里長伯,剛剛總務處的阿姨叫我把公文交給你。」大仔將一封褐色信件遞給我。
  總務處…是要來退我們租金的嗎?
  我接過信封,抽出裡面的公文…
  老天爺呀,請給我愛。
  「公文寫什麼?」大仔問我。
  「公文說,要我們在一星期內把糞坑填平,然後把花種回去。不然男生宿舍的學生一律記大過處份,還有…不能搭帳棚。」我把公文的大意念給他們聽。
  二十七萬九千元泡湯了,毀在我們心愛的糞坑上。

  「沒錢了。」我們看著請來的怪手,正一扒一扒的把我們的糞坑填平,感覺它挖的不是土,而是鈔票…一扒一扒挖走我們的鈔票。
  女生宿舍們正在慶祝,傳出歡呼和卡拉OK的歡唱。
  果然又是她們搞鬼。
  我們和她們再次結下不共戴天之仇。

  「里長伯,別擔心,我們很快就有錢了。」靈媒遞給我一張泛黃的名片。
  「這是什麼?」我問他。
  「電視台的名片,他們最近開了一個鬼屋探險的節目,想要借男生宿舍錄影。」靈媒說。
  「男生宿舍又不是鬼屋。」這樣行的通嗎?我皺起眉頭。
  「不用擔心,做做效果就行了。」靈媒對我挑眉,好像是在說「交給我就行了」。
  但是這種騙人的勾當,實在有違我正人君子的封號。
  「他們願意付五萬。」靈媒說,「不過我們要出借幾個臨時演員給他們。」
  「成交。」

  託靈媒的福,我們又多了一個賺外快的生意。為了不讓女生宿舍的人發現,我們和電視台約了凌晨兩點拍戲。
  他們似乎明白我們的苦衷,一口答應了。

  陰風陣陣的吹來…
  由於沒有電可以插電風扇,因此我們派了十個人幫忙搖扇子。
  兩個女生的外景主持人,打扮了一下之後開始錄影。
  「哇──大奶,妳看天花板,有被燒過的痕跡欸。」外景主持人小花對著另一位叫「大奶」的主持人說。
  「真的欸!而且那焦黑的痕跡,好像是一張臉,好可怕。」她顫抖的晃動胸部。
  「大師、大師,那個是怨靈作崇嗎?」小花又轉頭問一名穿著道士服的男子。
  男子停下念佛珠的動作說:「對!那就是之前燒死在這裡怨靈,我可以感覺到他的怨念很強…小心!」
  大師喊了一聲,用手把大奶和小花推開,然後就地坐了下來,開始念一堆聽不懂的東西。
  過一陣子,他「噗嚕」的吐出一口檳榔汁。
  「大師,你還好嗎?」小花馬上過來把他扶起來。
  「沒事了,我已經消滅了那隻怨靈。」大師說。
  好利害的功夫,我忍下幫他拍手的衝動。

  他們又繼續走,然後小花再次大驚小怪的亂叫。
  「哇,這裡怎麼有土,裡面該不會有埋屍體吧?」她指著那堆土石流說。
  「真的有土,好可怕喔。」大奶再次搖晃她的胸部。我懷疑她的台詞只有一句。
  「嗯…我可以感覺到裡面有靈動。」大師又說話了。
  「那只好挖挖看了。」小花說完,伸手去挖土。
  手才動了兩下,她就誇張的叫了出來:「救命呀!」
  「好可怕!」大奶的台詞真的只有一句。
  「居然埋了一個人!」大師指著土堆,攝影機立刻給了泰國佬一個特寫。
  泰國佬半個頭埋在土裡,假裝是屍體。
  「快幫他埋好,讓他入土為安。」大師說。
  小花馬上又把土蓋在泰國佬的臉上,然後合掌說:「對不起,打擾你了,你安息吧…」
  …
  「卡!」導演終於喊卡。
  他們很滿意我們的場景佈置,也很滿意泰國佬的演出。重點是,他們非常豪邁的給了我們五萬元現金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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