柚臻的部落格

第二章　地下室

2-1

　　潮濕的地下室裡吹著寒氣，白色的冷霧漫在腳下，我看不見地面，卻可以感受到自己正踩在黏膩的液體上，像是一灘又一灘尚未乾竭的血泊。

　　櫃子上面擺著噁心的標本，每一罐都是人體器官，被割下的嘴唇像是在嘲笑我的無知，而裝在瓶中的手指，正指著我的身後，彷彿預告著…

　　他來了。

　　病房外面的腳步聲步步逼近。

　　我下意識的拉緊了被子，明知道對方就在走廊外，但我卻沒有勇氣去看。聲音來到了病房外，我的身子跟著顫抖著不停，懦弱的眼睛緊閉，自以為這樣就不會被看出異狀。

　　腳步聲沒有停下，緩慢的離開了病房外面，漸漸的離開…沙沙…沙沙…

　　聽著聲音變小，我才睜開眼皮。

　　幾分鐘的時間卻像幾個小時長，我呼出憋在胸口的一口長氣，又想掀開被子。我的頭往旁一側，赫然和一對瞪大的眼珠子四目相交！

　　一顆女孩子的頭顱架在床房上，她正瞪視著我。

　　我的心臟差點從喉嚨跳出，整個人驚嚇不已。一會兒我才看清楚，原來是那名黃色洋裝的小女孩，就半蹲在我的病床旁邊，把下巴擱在床板上，乍看之下像是一顆頭擺在床邊。

　　「嘻。」她笑了一聲，眼珠子向上翻白，表情十分詭異。

　　我不確定是否要跟她說話，為了不惹麻煩，我決定側過頭去，假裝沒有看見她。

　　她頓時收起笑臉，翻上了病床，明明是粗魯的動作，卻是沒有半點聲響，體重像是羽毛一般的輕盈，更加證明了她的身份──鬼童。

　　只要裝作看不見就行了吧，我甘脆閉上眼睛，不想和她有太多牽扯。

　　「救我。」小女孩發出輕微的呼救，一股寒氣迎向我的臉面，就像打開冰箱時撲面而來的那股冰涼。

　　我的腦袋轟然發響，不禁愣住了，不止訝異自己聽的見鬼說話，更驚訝她會叫我救她。

　　她從我的表情看出了端倪，又說道：「你聽的見我說話，你不止看的見我，也聽的見我，對不對？」

　　小女孩的聲音有些興奮，像是溺水時總算抓住一根浮木，但又含著惶恐，擔心我不理會她。

　　她只是個小女孩…應該沒關係吧？

　　我悄悄將眼皮打開一道縫，她正眨著長長的睫毛，哀怨的望著我。

　　她看我還是不說話，又開口了：「救我，我也會救你。」

　　「什麼？」聞言，我赫然脫口而出。

　　為什麼她說會救我？難不成她知道林醫生將要對我不利！我擰著雙眉，等著她把話說完。

　　小女孩的身影忽然變的透明，像是一層映在車窗上的倒影。她慢慢的飄下了病床，從我的胸前離開，然後飄落在床邊。

　　「你救救我，我也會救你。」她又說了一次，聲音忽遠忽近，令人毛骨悚然。

　　「妳為什麼要救我？」我艱澀的開口，第一次和鬼說話。

　　「我是鬼。」她說。

　　雖然我知道她是鬼，但是從她的口中聽見這句話，我依然全身像是觸電一般感覺到一陣麻痺。

　　「我是被林醫生殺死的，他也會殺了你。」小女孩說。

　　「他…他幹嘛殺我？」我結巴的問她，想從小女孩身上得到更多資訊。

　　「殺人不需要理由。」小女孩又說。

　　我一時之間像是缺氧的金魚，胸口吸不進半點氧氣。難怪他要把我留在醫院，我一定要盡快離開。

　　抱著這樣的想法，我強忍著腳痛的爬起身。

　　「你逃不掉的，就算離開了診所，他也有辦法殺了你。」小女孩慌忙的對我說。她想要拉住我，但是手指卻穿過了我的手臂，我只覺得手臂忽然一涼，像是被冰塊滑過。

　　我訝異的看著她，不明白她到底要我幹嘛。

　　「他是殺人魔，你逃不掉的！」小女孩呼喊著，眼淚如同串珠似的滑落。

　　「所以呢，我就注定要死嗎？還是要我殺了他？」我不甘心的罵道，無助的心情轉為憤怒。

　　「不用，不用你殺，只要你救我，我可以幫你殺了他。」小女孩說到這裡，總算是破涕為笑。

　　我卻更像是陷入無底的深淵，心情不住的往下沉落。我從來沒有想過要殺人，或者是利用別人來殺人。

　　為什麼事情會變成這種地步。

　　我呆滯的坐在床上，不知道要不要相信小女孩所說的話，畢竟鬼話是不能信的…

　　「你不相信我？」小女孩張著大眼，疑惑的看著我。

　　一會兒，她便自己說道：「我帶你去看證據，林醫生是殺人魔，他殺了好多人，把人全部都藏在地下室。」

　　「妳已經死了。」我對她說。

　　一個奇怪的想法在腦袋出現，她既然已經死了，還要我救她什麼？

　　「對…我死了。」小女孩沮喪的低下頭，「死掉應該要去輪迴的，可是我們沒有辦法離開診所。」

　　「什麼我們？」我訝異的問她，但也明白她的意思應該是指──診所裡面不止她一個鬼。

　　「林醫生殺了很多人，為了不讓鬼報復他，他設下咒陣，禁錮我們的靈魂，讓我們永世不得超生，只能被困在診所裡面。我們雖然可以走動，但已經沒有任何怨力可以報復。」小女孩說著，慢慢的移往病房門口。

　　她探頭看了一下外面，才回頭對我說：「他睡了，讓我帶你去看看吧。」

　　「我要離開了。」我說。

　　我不是偵探，也沒有興趣幫鬼。

　　「你不能離開，大門上鎖了。而且你離開的話，他會改殺了你爺爺和奶奶。」小女孩總是可以猜透我的心思，一句話便逼得我必須妥協，必須和她合作。

　　「救我吧，把咒陣破壞，我會讓林醫生得到應有的報應。」小女孩繼續對我洗腦。

　　我想到了爺爺和奶奶，終於點頭：「我要先確定妳不是在說謊。」

　　這類的故事聽過許多次，鬼話不能信，也許是小女孩在利用我，想借由我的手來解開她的咒縛，說不定她才是真正要害人的惡靈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