柚臻的部落格

第四章　泛黃剪報

4-1

　　冊子裡面貼著泛黃的剪報，一格一格的篇幅記載著被遺忘的陳年往事。小女孩的照片印在角落，雙眼打上馬賽克，卻清晰可見她那邪惡的笑容，正像漣漪一般的擴大、再擴大，佔據了整個眼簾──

　　這就是她真實的面貌。

　　「人倫慘劇，一家三口慘遭滅門，父母及一名十歲女孩被發現陳屍家中，七歲小女兒目前失蹤，下落不明。

　　警方表示，依據現場所遺留的線索判斷，兇嫌極有可能是目前失蹤的七歲小女孩…」

　　爺爺帶著我回梨安診所復診，自從住院之後，我現在只要一靠近診所就會感到龐大的心理壓力。

　　不過，逃避是解決不了問題的。

　　我硬著頭皮跟著爺爺進入診所，門上的風鈴立刻刺耳的叮噹作響。

　　林醫生的聲音從裡面傳來，依然是那般的陰沉沒有生氣：「進來。」

　　他的聲音令我全身的神經緊繃，雖然他不曾明確的傷害過我，但我卻有一股強烈的預感，感受到他所散發的陰邪氣息，那是一種憤世嫉俗的磁場，像是要毀滅世界，殺光所有的人類才甘願。

　　這種預感讓我打從心底的恐懼林醫生。

　　一會兒，我和爺爺便來到了診所室。

　　林醫生一看見我，就叫我躺上診療室的病床。這是例行的檢查，我立刻攀上病床坐好，只想快點結束這次的復診。

　　林醫生熟練的拆開我腳上的繃帶，一邊對爺爺說：「李伯，你先到外面去等，五分鐘就好了。」

　　「可是…」爺爺接受到我求救的眼神，為難的站在原地。

　　林醫生掃了爺爺一眼，又說了一遍：「五分鐘就好了，人越少，就越能避免細菌感染，你先出去門口等。」

　　爺爺略為一愣，卻由於林醫生的顧慮有道理，猶豫半晌之後，只好聽從的先去門外等待。

　　一瞬間，診療室裡面只剩下我和林醫生單獨相處，這是我最不願意面對的情境。

　　完蛋了。我不禁在心裡喊著，連呼吸都不由自主的摒住，急促而脆弱的喘著。

　　林醫生猛然的抬頭，用他浮著黑眼圈的凹陷眼眸瞪著我。

　　我下意識的倒抽一口氣，不敢移開視線的望著他，手指因為緊張而發麻，血液全部集中到心臟，使得四肢末梢的知覺變的遲鈍，而心臟卻在猛烈的撞擊胸腔。

　　林醫生拿著一把尖攝子懸在我的傷口上，僅發出氣音的問我：「你把銀劍藏在哪裡？」

　　我的心口一震，下意識的拼命搖頭：「我、我不知道。」

　　林醫生的手腕微垂，將攝子的尖端落在我的傷口上，我的傷口接觸到刺激，立刻竄上錐心刺骨的疼痛。

　　「啊。」我低喊了一聲，但是比起傷口的疼痛，林醫生的表情更讓我害怕。

　　他低沉著聲音，臉部更向我挪近的問道：「你把銀劍藏在哪！」

　　感受到由他口中噴往臉上的氣息，我的身子反射性的往後瑟縮，再次飛快的搖頭回應：「我、我沒有拿。」

　　「說！」林醫生低聲喝道，攝子的尖刺同時扎進我的傷口。

　　「啊！」我大叫一聲，即刻引起爺爺的注意。

　　「怎麼回事？」爺爺站在外頭敲打著門板。

　　林醫生這才坐直了身子，從我的傷口挾出一塊碎肉。

　　「沒事。」他鎮定的回答爺爺。

　　爺爺待在門外「喔」了一聲，並沒有唐突的闖進來。

　　林醫生替我換了新藥，重新包裹好傷口之後，才去替爺爺開門。

　　我馬上拉著爺爺的手，暗示他快點帶我離開診所。爺爺會意的點頭，付了藥費之後就帶我回家。

　　一出診所的玻璃門，由於壓力釋放了，我馬上恍然大悟，方才林醫生口中的銀劍，應該是指我拔掉的那把銀匕首，而它就被我扔在地下室的水槽和地板中間的夾縫。

　　原來林醫生在找它！

　　我悄稍的回過頭去，卻看見林醫生就站在玻璃門內，惡狠狠的瞪視著我的背影。

　　他不會就此罷休的，我的預感如此告訴我。

　　到底要不要把東西還給他？我不安的想著，但這個念頭很快就打消了，因為小女孩正站在爺爺的另一側，她一手牽著爺爺，探著頭對我冷笑。

　　我的雞皮疙瘩瞬間竄起，若是我告訴我林醫生匕首的位置，小女孩肯定不會放過我，何況…我根本沒有勇氣和林醫生說話。

　　我不斷在心裡自我安慰，只要過了今晚就沒事了，完成了和小女孩的約定，她說過會去處理和林醫生恩怨，那麼林醫生和她都不會再來煩我了。

　　雖然這是自私的想法，但我無從選擇。

　　時間很快就過去，爺爺奶奶的作息十分正常，晚上十點一到就去睡了，我也假裝就寢的回房，卻是圓睜著眼睛在看手錶。

　　隨著手錶指針的跳動，我的心臟也像是快要蹦出喉嚨，越跳越快、越跳越急。

　　看著時間指向十二點的位置，我不禁想起前兩夜在診所裡聽見的腳步聲，不就是這個時間響起的嗎，一想到這裡，我的腳底就開始發涼，涼意直竄上心窩，叫我剎那間感到心悸。

　　一會兒，便到了和小女孩約定的時間──十二點半。

　　小女孩忽然出現在我身邊，毫無聲息的站在床上，低著頭看我。

　　我的身子陡然一顫，一口氣差點喘不過來，肺部像是穿了個孔，氧氣怎麼也填不滿肺部，整個人如同得了哮喘病一般，發出斷斷續續的哼哼聲。雖然早就知道她會來，但我還是被嚇了一大跳。

　　「走吧。」她意味深長的笑著，跳下了床舖。

　　我沒有應聲，只是不情願的跟著下床，隨著她飄忽的腳步一起走向診所。

　　夜裡的小鎮陷入寂靜，今晚的氛圍特別詭譎，聽不見半點風吹草動的聲音，靜的叫人心底發慌，沒有半點踏實感。

　　天際的月亮閃著暗沉的赤色，就連暈開的雲層也被染的腥紅，彷彿在預告著即將到來的悲劇。

　　傳說中百鬼夜行的日子，就是今天這般紅月高懸的晚夜吧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