柚臻的部落格

4-2

　　小女孩和我又回到了診所門外，我們繞著舊路，來到廁所的窗戶下。令人意外的，廁所的窗子居然沒上鎖，順利到像是請君入甕的戲碼。

　　我不禁懷疑，林醫生會不會正在守株待兔的等著我回來。腦中的臆測使我的動作僵硬，遲遲不敢將窗戶拉開。

　　小女孩不耐煩的看著我，伸出銳利的指頭，刮著我腿上的皮膚，我的雞皮疙瘩瞬間竄起，導致後頸一陣發麻。

　　現在已經是騎虎難下，我被迫的將窗戶拉開，窗戶順著我的力道移動，僅管我的動作放輕，窗戶仍然發出吱的聲響，雖然聲音不大，但在寂靜的夜裡已經是刺耳的騷動。

　　窗戶開了，廁所的全貌展現在我眼前，我一眼就可以探望全景，知道林醫生沒有躲在這裡，我心裡不由得浮起僥倖。

　　小女孩穿牆而過，瞬間便站在了廁所裡面。我遲鈍的翻牆，一會兒才跟上她的腳步。

　　一進到診所，我便急忙詢問小女孩：「林醫生呢？」

　　「二樓。」她說。

　　「那…鐵箱呢？鐵箱已經不在地下室了。」我又說。

　　「我知道，林醫生把它搬去閣樓了。」小女孩眨著眼睛，指著天花板。

　　她不再多說一句，而是急急的跑出廁所，一溜煙便繞向了樓梯口的位置。

　　我立刻跟上去，卻得一面注意腳步聲，空盪的走廊特別容易激起回音，就連針落地的聲音，恐怕都會像是摔破杯子一樣吵嘈。

　　一走出廁所，我的到來馬上就引起了注目，鬼魅即刻從走廊的前後湧現，監視我一般跟著我移動。

　　走到了二樓，我下意識的轉頭看向左右，林醫生就睡在這層樓裡，一想到自己離他這麼近，心口就狂跳不已。

　　小女孩又出現了，她站在往三樓去的樓梯轉角，伸出手對我招著，一下又一下子的招手。我作了個深吸呼，這才往她的方向走去。

　　一會兒時間，她便引著我來到閣樓。

　　剛跨上三樓的階梯，我便聞到濃濃的木頭霉味，以及一股灰塵的沉悶氣息，彷彿進入一間久未打掃的古宅裡，氣味的氛圍令人產生時空的錯覺。

　　沒多久，我便來到了閣樓的木門前。

　　那是一扇突兀存在的木門，上面的木板已有腐朽痕跡，坑坑疤疤的破舊不堪，更叫我訝異的是，上面的鎖頭居然是鐵栓子，而且是由外面鎖住的…

　　記得這種設計，通常是古代大宅裡面，用來鎖僕人的牢房，將僕人鎖在暗無天日的閣樓裡面，以示懲戒。又或者，鎖上之後便把犯錯的僕人活活餓死在裡面。

　　這棟水泥砌成的建築裡，怎麼會有如此不搭輒的閣樓？我彷彿可以聽見冤魂在裡面哭泣的低鳴。

　　看著閣樓的鐵栓，我完全不敢去開啟，若是我進去之後，被林醫生反鎖在裡面…

　　四面無門的情況下，有誰可以救我？我喘著氣，突然感到一陣窒息，嘴巴也不禁感到乾渴。

　　「打開它。」小女孩如影隨行的站在木門前，指揮著我的一舉一動。

　　我無奈的伸手去拉動鐵栓子，金屬的冰涼霎時鑽進指尖，我的手指像被針頭刺到一般，下意識的顫了一下，鐵栓子同時發出輕微的喀啦聲。

　　很快，我便知道扎手的感覺不是心理因素，而是鐵栓子上面的鏽屑導致。

　　我穩住手指，捏緊了鐵栓子，緩緩的拉開木門。木門不穩的晃動，像是隨時會倒下似的。

　　木門開了，撲鼻而來的是更加潮濕的霉味，嗆的讓人無法呼吸。我揉著鼻子，強忍著不讓自己打噴嚏，一會兒才仔細去打量閣樓，可是木門裡面卻是一片黑暗，我的眼前彷彿罩著一層沉厚的黑色絨布，什麼都看不見。

　　正當我不知所措之際，小女孩閃身進到閣樓裡，她的身子發著螢螢的青光，站在黑暗之中，伸手指著上方說：「過來這裡，這裡有燈。」

　　我猶豫了一會兒，終於還是跨了進去，誰知道一踩進去，腳下立刻傳來木頭的吱啞聲音。原來閣樓的地板是舖木頭的，而且聽這木頭的聲音，像是快要壞朽了一般。

　　我被這陣聲音嚇到，整個人瞬間僵直了背脊，動也不敢動的弓足站在門檻中間。我摒住呼吸，側耳去傾聽二樓的動靜，確定沒有吵醒林醫生之後，這才鬆了一口氣。

　　小女孩蹲了下來，忽然將頭嗑向地板，剎那間，她的頭部沒進了地面，只剩下背部和下半身還在我眼前，看見她這副模樣，我又一次認知到她是鬼的事實。

　　半晌，她把頭抽了回來，說道：「林醫生還在睡。」

　　我向她點頭表示知道了，然後又往閣樓跨進了一步。由於已經有了心理準備，所以這回的聲響沒有剛才的明顯。我躡著腳，一會兒便來到小女孩的身邊。

　　順著她的指示，我伸手撈著頭頂上方，沒多久，便讓我摸見一條細綿繩。我將繩子往下輕拉，頭頂即刻傳出吱吱的電流聲音。

　　閣樓轉眼之間亮了起來，卻是泛黃的昏暗燈光，僅靠著我頭頂上的一顆燈泡在支撐亮度。

　　眼前的環境像是書房，四面的牆壁全是書架，沒有窗戶，導致空氣沉滯不流通。一旁擺著一張書桌，桌面和地板一樣未久清理，皆堆出了一層厚重的塵埃。

　　我看向腳下，由於灰塵過多，因此可以看見凌亂的腳印，或輕或重，表示最近有人踩過。

　　小女孩指著一架書櫃的下方，說道：「在那裡。」

　　我順著看過去，果然看見了那座鐵箱，就被塞在書櫃的下方。

　　為了盡快解決和小女孩的協議，我馬上前去拉動鐵箱，把沉重的鐵箱從書櫃下面的狹窄空間拉出。

　　鐵箱不如我想像中的沉重，因此我一會兒就把它拉了出來。我迫不及待的掀開鐵箱，周圍的鬼魅再度吵雜起來，爭先恐後的要求我先拔掉他們的銀匕首。

　　我隨手取了一罐裝著心臟的玻璃瓶出來，周圍立刻安靜無聲，時間彷彿靜止流動，而我就像泛黃照片中人物，定格在某個動作上。

　　感受到這股不尋常的氛圍，我反射性的看向門口。

　　林醫生就在那裡，握著一把手術刀，冷酷的望著我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