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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附身》花弧系列番外篇2-1
柚臻 著

第二章 犬妖

 

  在學校待了一天,好不容易捱到下課時間,即使我的身份是老師,可是我比學生還渴望放學。

  放學之後,我匆匆的回家去整理東西,準備了一些符咒,帶上古代的銅幣和榕樹葉,又拿了一罐特殊處理過的水,時間很快就到了七點鐘。

  帶著這些東西,我前往附近的小吃攤,隨便吃了一個乾麵和餛飩湯,便坐在店裡面看電視,等著晚上八點的到來。

  休息沒多久,手錶上的指針已經走到七點五十的位置。

  我起身走向校門口,遠遠的就看見那裡已經站著一道人影,葉妏老師早我一步來了。

  我小跑向葉妏老師,她今晚穿著一套運動服,看起來比實際年齡更加年輕,乍看之下就像是一名青澀的大學生。

  「小妏。」我喚了她一聲,喊完之後才覺得有些彆扭,我畢竟不習慣和女人裝熟,「妳等我很久了?」

  「沒有,是我太早到了。因為在家裡坐不住,所以就先到附近來了。」她揮著手說道。

  「嗯,既然來了,我們就先進去吧。」我提著揹包向她說道。

  「好。」葉妏點了點頭,與我並肩而走。

  我們正打算進入校門口,就被校門口的警衛攔了下來,他疑惑的向我們問道:「老師,你們來學校有事情嗎?」

  葉妏自然的回答警衛:「我和花弧老師約好今晚要來整理報告,是要提送給教育局的東西,有點急,所以想要晚上來趕工。」

  「喔,好,你們不要待太久喔。」警衛提醒我們兩人。

  我們微笑的點頭,便進入了學校裡面。

  我們走上了行政大樓的樓梯,繞著走廊前往學校後方的沙堆,這樣才不會讓警衛起疑。

  一邊走著,葉妏一邊向我解釋:「學校本來是對外開放的,晚上會讓附近的居民進來運動,但是自從發生了四年前那件懸案之後,校方就一律不準外人進入,就怕又會發生意外,所以警衛剛剛才會攔住我們。」

  「原來如此。」我隨口答道。

  一會兒時間,我們就經過了老師辦公室,葉妏把辦公室的電燈打開,隨後才又和我繼續走向沙堆。

  我忽地覺得她的心思很細膩,因為把辦公室的電燈打開了,警衛才不會到處找我們,就算沒看見我們在辦公室裡面,也會以為我們只是先去廁所。

  不到五分鐘的時間,我們兩人已經來到了沙堆旁邊,這一塊地方一到晚上就更加陰涼了。

  我剛靠近草叢旁邊,明顯的可以感受到一股寒氣逼向背脊。

  葉妏老師憂心的看向我,我說道:「不用害怕。」

  「嗯。」她點了點頭,露出信賴的神情。

  由於天色已黑,所以我們的視線只能仰賴月色和馬路旁的電線桿照明,這使得周圍的視線朦朧不清,隱約透露出一道妖異的氛圍,再加上此處的溫度低了許多,更讓我們彷彿置身在一處陰寒的地窖。

  在春天的夜裡面,即使穿著薄衫,我的汗毛仍是瞬間豎直,激起手臂上的雞皮疙瘩。

  我把揹包打開,拿出一個銅製的小水盆,然後在裡面倒入自己帶來的水。

  葉妏好奇的問我:「那是什麼?」

  「特製的水,這些水晒過七天的月亮,所以特別可以和靈體感應。水是最好的傳導物,它能吸收所有東西的磁場,所以我要用它來當通靈的媒介。」我說。

  她明白的點頭,眼神崇拜的看向我。

  隨即我又拿出榕樹葉和銅幣放進水中,並拿出一張寫著紅字的符咒交給葉妏。

  葉妏疑惑的問道:「這個是幹嘛的?」

  「妳拿著吧,它可以保護妳。」我說。

  「那你呢?」她擔心的問我。

  「呵,我有金剛杵。」我說完,她才露出安心的表情。

  我又從揹包裡面拿出一張寫著黑字的符咒夾在手指間,然後看向手腕上的錶針,再抬頭看了一眼月色。

  這個時間剛剛好。

  我向葉妏交代道:「等一下我就要作法了,妳不管看見什麼都不要出聲。」

  「好。」她用力的點頭,然後站在一旁去。

  這個術法是我第一次獨自使用,之前雖然有用過,但都是在師父在場的情況下,這一次沒有師父在身邊,所以我的心情也不由得緊張。

  希望一切都能順利。

  才剛想完,周圍就起了一陣陰風,似乎是在警告我們快點離開。

  我心底知道,是那一名受害學生的冤魂在嘶吼,這一處地方因為被大樓遮住,所以平日裡面陽光照不住,造成這裡非常容易聚集陰氣,加上曾經發生過命案,怨氣和戾氣就更重了,種種的條件都會讓學生的冤魂強大,終有一天會化成厲鬼。

  我不免感慨,當初這個學生的家長沒來招魂嗎?又或者那名學生因為是慘死的,所以變成了地縛靈?

  我沒有再思考這個問題,掐緊了手中的符咒之後,我在口中低誦著經文:「南無佛、南無法、南無僧,佛國有緣、佛法相因…」

  隨著經文的催動,周圍的風勢更強了,吹的手上的符紙啪啪作響,那一股風勢像是依著我為中心,在我的身邊狂轉,化成了一道龍捲。

  我口中的經文越念越快、越念越急,手指的力量也下意識的加重,我忽地一瞪眼!風勢詭異的在瞬間停止,這樣的變化把葉妏嚇了一跳,她目瞪口呆的望著我。

  我拿出打火機點燃符紙,此刻周遭安靜異常,就連蟲子也不叫了,這一處地方像是被一股巨大的壓力所籠罩,任誰也不敢輕易發出聲音。

  符紙燃起了青色的焰火,不尋常的火焰顏色讓我更加確信心裡的推測,那一名受害學生的冤魂早已經成為厲鬼了。

  對方若是一般的鬼魂,符紙燃出的火焰就會是平常的紅光;若是對方的能力稍強,火焰就會變成橘色;要是遇上厲鬼,火焰就會轉成青色;如果火焰變成墨綠色,對方的能力就不是我所能對抗的了。

  看見火焰顏色的變化,我心裡略感不安。

  就在符紙快燒到手指時,我將手指一鬆,紙灰隨即落入銅製的水盆子裡面,轉眼便被水給熄滅,但是銅盆卻在此時發出怪響,裡頭的銅幣忽地震動不已,與銅盆互相震出喀喀喀喀急促的聲音。

  沒人觸碰的銅盆,照理而言不會發出震動,可是它裡頭的銅幣卻在震個不停,就連盆子裡面的水也掀起漣漪,水紋一圈圈的往外擴散,然後繞起了漩渦,水面上頭浮著的兩片榕樹葉被漩渦捲到中心,立在中央快速打轉。

  我迅速抓起沾了水的葉子往耳朵上一抹,開了自己的鬼耳,這能讓我聽見鬼魅的聲音。

  隨後,我又拿出盆底的銅幣往眼皮上一貼,開了自己的鬼眼,使自己可以看見鬼魅的影象。

  術法一作完,我立刻聽見一陣嘶心裂肺的哭吼!

  「啊──!」那道聲音尖銳高亢的分不出是男人、女人的聲音,宛如遭人凌遲一般,只有無止盡的痛苦嘶喊。

  聞聲,我的頭皮不由得發麻,整個人震撼不已。我的鬼耳開了,那是厲鬼的尖叫聲。

  不一會兒,我的鬼眼也透過術法的力量打開,讓我看見驚人的畫面,就在草叢的上空,我看見一具赤裸裸的屍體,她全身流淌著從肌肉底部滲出的鮮血,暗紅色的肌肉還在跳動,臉皮整片被人撕了,露出歪斜的牙齒還有瞪大的眼珠子。

  她就是那一名受害學生,模樣駭人的痛苦尖叫著,她的神識仍停留在死亡前的一刻,不斷重覆著最痛苦的那一段經歷。

  雖然她已經變成厲鬼了,可是她並不曉得自己早就死了,還以為自己仍在遭受殺害。正是因為她還沒發現自己死亡的事實,所以她的時間是靜止的,因此沒有辦法聽見外界的聲音、也看不見外界的變化。

  我無法和她的靈體溝通,這讓我感到難過不已,我能想像到她的痛苦,那是沒有盡頭的迴圈,除非她可以得到超度,那是唯一一個能讓她提早解脫的辦法,不然的話,她就必須在這裡受苦,直到她的壽命完全走完,但那可能要經過四十年、甚至是六十年的時間,在這一段時間裡面每一分、每一秒,她都得重演死亡時的恐懼與折磨。

  想到這裡,我急忙從揹包中拿出一疊的符紙,俐落的用符紙折出一朵紙蓮花。我想要超度這個孩子。

  折好了蓮花,我背誦著大悲咒,同時將紙蓮花燒掉,紙蓮花化成灰燼的同時,我的鬼眼也看見了焰火中綻出一道金光,一朵燦爛的紅蓮從我的手心中騰空飛出,飄向了那個孩子化成的厲鬼。

  蓮花的光芒看起來溫柔祥和,它可以帶領這個孩子飛往西天佛國,不料,蓮花卻在接觸到厲鬼的瞬間枯萎,光芒頓時變的暗淡,然後花瓣凋謝落地。

  「啊。」我悲傷的驚呼出聲。

  厲鬼狠狠的瞪了我一眼,可是她太過痛苦了,所以無法和我對話,我從她的眼中看見憤怒和仇恨,但是她的目標不是我,而是站在我身旁不遠處的葉妏。

  這個孩子痛恨著葉妏,因此仇恨太深,所以她不願意去投胎,剛才那一朵蓮花才會枯萎凋謝。

  是怎樣的深仇大恨,會讓這個孩子寧願受苦也不想得到解脫?我不禁感到發毛,視線直覺的看向葉妏。

  難道葉妏隱瞞了什麼事情沒對我說嗎?又或者…她就是兇手?這個念頭叫我吃驚,葉妏不可能是兇手,因為這個孩子的死狀淒慘,憑葉妏的力量絕不可能把死者的皮膚給剝下來。

  我又看向厲鬼,透過靈識想與它作溝通,不過它除了哀號之外,無法發出其他的聲音。

  不行,我沒辦法和她對話。

  試了幾回之後,結果都是一樣,這個孩子沒辦法講話,這令我感到十分挫折。

  就在我還想再嚐試一次的時候,眼前的景象轉為模糊,耳邊的淒厲叫喊也逐漸沒了聲音。

  時間到了,所以我的鬼眼和鬼耳失效了。

  我整個人累的倚到牆壁,靠著牆壁大口喘氣。

  葉妏憂心的看著我,她想說話又怕會打擾到我。

  我向她說道:「沒辦法,對不起。」

  「什麼意思?」她不解的問我,同時往我身邊走近。

  我擦掉額頭的冷汗,解釋道:「她的冤氣和戾氣太重了,我本來想要超度她,可是她不願意接受。她想要復仇,所以不想去投胎。」

  「那我們可以幫她報仇嗎?」葉妏心急的問我。

  「我問不到兇手是誰,因為她的靈魂太過痛苦,沒有辦法和外界溝通。」我說。

  「沒有其他的線索嗎?」葉妏失望的問我。

  「這…」我猶豫了一會兒,不確定要不要告訴她。

  「怎麼了?」她向我追問。

  「妳是不是有事情沒告訴我?」我反問葉妏,因為那個死掉的孩子反應太奇怪了,她似乎非常憎恨葉妏。

  從那個孩子的眼神判斷,我懷疑葉妏和這起命案有重大關連,只是這些都只是我的個人推測,或許是我想太多了。

  我想起以前和師父處理過的一椿案件,有個男的一直被冤魂糾纏,而糾纏他的冤魂就是他以前最好的朋友。

  一開始大家都以為可能是這個男的害死最好的朋友,所以才會被朋友的冤魂糾纏。沒想到事情並不是這樣,師父查出,原來那個冤魂之所以會死掉,是因為一場酒駕車禍,當時那個男的和朋友都在車上,可是男的只受到輕傷,朋友卻死了。

  朋友在死亡之後,冤魂起了妒心,他不能接受為什麼同時發生車禍的兩人,只有他一個死掉,只有他必須變成冤魂在世間飄盪,因為妒嫉的原故,才會想把那個男人也害死。

  我想起了這個案例,不禁釋懷了許多,或許這個女學生是因為妒嫉葉妏沒死,所以才會憎恨葉妏,畢竟她們兩個人當時是一起被發現的,可是死的只有那個女學生。照葉妏的說法來看,葉妏是大難不死,她本來也該會被那團黑影所殺,只是早一步被人發現,所以才躲過一劫。

  葉妏仔細想了一下,認真的回答我:「我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訴你了,應該沒有遺漏的地方。」

  「嗯。」我點了點頭,沒再問她,就算她有沒說的事情,大概就是那一段失落的記憶了,既然她都不記得了,也沒辦法告訴我。

  「怎麼了?」葉妏問我。

  「沒什麼。」我一邊說,一邊收拾東西。

  葉妏看出我有事情不說,向我追問道:「你告訴我吧,不然我今晚一定睡不著。」

  「好吧。」我拗不過葉妏,只好告訴她:「那個學生的靈魂雖然說不出話,可是從她的眼神看來,她似乎很痛恨妳。」

  葉妏一驚,詫然的望著我。

  我的驚訝不下於她,所以才會想要保留這件事情不說,我知道她一定會嚇到。

  「為什麼她要恨我?」葉妏不解的問我。

  我搖了搖頭,「我也不曉得。」

  她低下了頭,雙手握緊拳頭,像是受到不小的震撼。

  「走吧。」我對她說道。

  「嗯。」她茫然的跟在我身後,大概沒想到事情會有這樣的發展。

  我們兩人都顯得心煩意亂,因此一路上沒有多作交談,我的腦海重播著方才見到的景象,有關於那個孩子慘死的畫面,靜默渲染出一層若隱若現的死亡氣息,瀰漫在我兩人之間。

  我們踩著沒有生息的腳步回到老師辦公室,彼此的表情都顯得死氣沉沉。

  透過辦公室的燈光,我才發現葉妏的臉色蠟白,大概是被我剛才所說的話給嚇壞了。

  她喝了一杯水之後,臉色才逐漸回復正常,她向我說道:「花弧,我想到了。」

  「嗯?」我看向她。

  葉妏說道:「既然你可以看見鬼,我們也許可以問問我的朋友!他在死之前,說過他有事情要告訴我,也許我們可以問問他的靈魂,看他到底發現了什麼。」

  「這是一個好辦法。」我驚喜的說道。

  「那我們要現在就去嗎?」葉妏心急的問我。

  「今晚不行,我帶的水不夠。」我說。

  「明天呢?」葉妏追問道。我可以感受到她的著急。

  「好,但不能讓大樓內的住戶看見,我們就約晚上吧。」我說。

  「嗯,你覺得什麼時候方便?」葉妏問道。

  「這樣的話,我們凌晨一點去。」我說。

  葉妏沒有反對,她提議道:「不如這樣吧,明晚九點左右,你先來我家休息一會兒,等到凌晨一點我們再行動。以免你出入大樓的時候,引起住戶的注意。」

  她的心思果然比我細密。

  我猶豫了片刻,畢竟葉妏之前說過她是一個人住,我這樣子跑去她家似乎有些不妥,要是讓人誤會的話,對我們兩人都不好,可是她說的也有道理,我要是半夜進出她家,更容易引人聯想。

  想了一陣子,我才答應她的提議:「好,我明晚九點去找妳。」

  說罷,她把住址抄在紙上交給我。

  看著那一張紙,我只希望一切的謎團能在明晚獲得解答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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