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附身》花弧系列番外篇4-1
柚臻 著

第四章 兇殺案

 

  電子感應儀器隨著我的心跳頻律,發出嗶、嗶的聲音,黑色的螢幕上可以看見一條綠色的波紋上下起伏。

  點滴的管線插在我的手腕上,我的胸口被紗布層層裏住。

  醫生說我的傷勢很重,即使已經幫我縫了四十幾針,可是傷口仍有裂開的可能性,所以要我住院觀察三天。

  我躺在病床上不能動彈,光是簡單的翻身動作都會引發傷口的疼痛。我請護士幫我打電話給學校請假,但是我最想作的,是問問葉妏現在的情況。

  我還是忘了記下葉妏的手機號碼,想到這裡,我就覺得自己是個笨蛋,怎麼又會忘了這件事?

  我滿腦子都在擔心葉妏,犬妖已經對我下手了,表示葉妏的處境岌岌可危。

  護士進來幫我更換點滴瓶,我已經躺了一天一夜了,現在直覺自己的腰背酸痛。

  我想要坐起來,護士立刻問我:「花先生,你要幹嘛?」

  「我想坐起來。」我說。

  護士又問我:「你要上廁所嗎?」

  「不是,我只是覺得一直躺著很不舒服。」我說。

  護士聞言,馬上扳起臉孔教訓我:「你現在不能亂動,傷口要是裂開了怎麼辦,如果你需要什麼東西的話,你都可以告訴我,我會幫你拿過來,除了上廁所之外,我希望你能乖乖聽話,躺在病床上面充份休息。」

  她碎碎念了一串,叫我不敢反駁她的指令。

  「好吧。」我重新躺回床上,對她說道:「可以幫我打一通電話嗎?」

  「好的,是要通知家屬嗎?」她問我。

  我住院一天了,身邊卻沒有家屬或是看護,也沒有任何朋友來探病,這讓護士大惑不解,她曾經問我要不要幫忙通知家屬,卻讓我回絕了。

  「不是,是幫我通知一個朋友。」我在紙條上寫下電話和名字,交給護士說道:「這是他的電話號碼和名字,麻煩妳告訴他,我正在這裡住院。」

  我請護士幫我連絡師父,現在我不能動彈,只好叫師父去幫幫葉妏。他是一個慈祥和藹的老人家,肯定不會放任不管的。

  「好。」護士拿了紙條之後就離開病房了。

  我在房間裡面等著她回報消息,片刻時間,她就回到病房內,搖著頭對我說道:「這個電話沒人接聽,晚一點我再打打看。」

  「麻煩妳了。」我說。

  我不由得納悶,為什麼連續幾次都連絡不到師父,他去了哪裡?

  到了下午,我又催護士再幫我打一次電話,護士說,電話響了一分多鐘還是沒有人接。

  我心裡越來越急,甚至懷疑護士根本沒有幫我打電話。

  直到晚上八點,我終於受不了,自己坐起床,伸手抓向病床旁的話機,按下師父的電話號碼。

  聽桶傳來嘟嚕嚕嚕的等候聲,一聲接著一聲,嘟嚕嚕嚕、嘟嚕嚕嚕…就是沒有人接聽。

  良久時間,我終於放棄的掛斷電話。

  護士恰好來巡房,一看見我坐在床沿,訝異的問我:「你怎麼又坐起來了?」

  「我要辦理出院。」我說:「我家出了意外,我現在就要出院。」

  「不行。」護士生氣的說道:「你現在要怎麼出院,傷勢這麼嚴重,最少也要躺三天才行。就算你家出了意外,可是你現在這個樣子,回家又能幹嘛?還是先等三天再說吧。」

  她走到我身後,一把將我壓回床上躺上。我現在全身無力,也沒辦法和她起衝突,只能不斷的嚷嚷:「不管,我就是要出院,妳們就算不讓我出院,我也不會多付一分醫藥費給妳們!快點讓我出院。」

  我大聲的喊著。

  隔壁病床的老人家看不過去,罵了我一聲:「年輕人,安靜一點!這裡是醫院。你懂事一點吧,別讓人家護士小姐為難。你是不是和女朋友吵架了?所以急著想要出院去找她?哎,現在的年輕人怎麼老是給別人添麻煩吶。」

  我被老人家一罵,只好閉上嘴巴。這是雙人病房,要是我再繼續吵鬧的話,確實會打擾到別人。

  我緊緊的咬著牙,心裡感到萬分無奈,那名老人家的訓話就像一把利刃插進我的胸口,像是要把我的心臟剜出來。他說的沒錯,我現在這個狀態就連自己都幫不了,還怎麼去幫葉妏,就算出院了,也無法保護葉妏。

  想這一點,我就被心裡的無力感擊潰,整個人槁木死灰的癱在病房上。

  我口中喃喃自語:「師父,你在哪裡?」

  這種活死人的狀態,我足足維持了三天。

  在醫院的時期裡,我不斷嚐試去連絡師父,不過每一次都沒成功,師父就像人間蒸發了,完全沒有音訊。

  對於葉妏的情況,我一無所知,只能在腦海裡面胡思亂想。

  不知道是心情低落的原故,還是受傷的關係,三天以來,我一點食欲也沒有,每一餐就都是喝了些湯水,吃幾口菜就覺得飽了,碗裡的白飯連一粒都沒有動過。

  護士注意到此事,還來詢問我是不是不舒服。

  總算,我等到了第三天。

  醫生來幫我拆開紗布檢查傷口。

  我心急的向醫生問道:「我可以出院了嗎?我真的很急,有事情必須要親自去處理一趟。」

  醫生想了一下說道:「目前看起來,是可以下床走動了,可是我不建議你出院,最好是再躺兩天。」

  「不行,我要出院。」我搶話說道。

  醫生困擾的想了一下,低頭看向手上的病歷資料,「出院的話,很可能又會造成傷口出血,到時候還是得回來,不如就再躺兩天吧?」

  「我要出院!」我鄭重的說道。

  醫生拗不過我的要求,只好批准我出院。

  我換下病服,穿回自己的衣服之後,馬上離開醫院。我搭上計程車,沒有立刻回家,而是前往學校去。

  此時是下午三點多鐘,學校還沒有放學。

  我想要急步快走,可是動作一拉大,傷口就會疼痛難受。我只好放慢步伐,緩步的向老師辦公室走去。

  老師辦公室此時只有兩名老師還在,其他人都還沒有下課。那兩名老師一看見我,驚訝的問道:「花弧老師,你怎麼來了?你不是受傷請假住院嗎?」

  「我今天才出院。」我說。

  「發生了什麼事,我們聽見你住院的消息,都嚇了一跳。」一名老師關心的問我。

  「沒什麼,和路邊的野狗打了一架,就被狗給咬傷了。」我說。

  「哎,野狗問題真的太多了,要是小朋友被咬傷就不好了,這一定要通知相關單位,叫他們來處理一下。」那名老師說完,嘆了一口氣說:「哎,最近真是多事之秋。」

  「多事之秋?」我不解的看向他,不好的預感浮現心頭。莫非有人也出事了?

  「葉妏老師幾天沒來學校了。」他指向葉妏的位置說道。

  我正是來找葉妏的,聽見他這麼一說,我的腦子轟然一響。

  「葉妏怎麼了?」我向他追問葉妏的下落。究竟在我住院期間裡,葉妏發生了什麼事?

  那名老師搖頭說道:「她有幾天沒來了,學校也連絡不到人,後來通知了她的家人,她家人卻說不再管她的事了,叫我們不要再打擾他們。」

  另一名老師聞言,即刻指指點點的說道:「葉妏老師和家人也不知道發生過什麼事,怎麼會有家人這樣說話,一點都不關心自己的女兒。」

  「有沒有去葉妏家裡看看?」我問他們。

  一名老師回答我:「我們報警了,警察已經把葉妏列為失蹤人口,後來就沒有消息了。」

  「我知道了。」說完,我轉身欲走出辦公室。

  身後的兩名老師感到疑惑,其中一人叫住我:「花弧老師,你要去哪裡?」

  「我先回家休息,身體有點不舒服。」說完,他們沒再留住我。

  我離開學校之後,不放心的前往葉妏家裡。一樓的大門深鎖,我按了幾次電鈴也沒有人回應。

  後來我見來來往往的行人用奇怪的眼光打量我,我只好離開她家大樓門外,徒步返回我家。

  以前我就覺得我家這種沒有電梯,上下樓都需要走樓梯的老式公寓很不方便,但是為了省租金,我還是選擇住在這裡,但是我現在身上帶著傷勢,這一段爬樓梯的路程就更讓我覺得痛苦了。

  回到了家裡,我習慣性的先在香爐裡面點上薰香,向檀城的菩薩打聲招呼,然後才坐到椅子上。

  我拿出醫院給的藥包,吞下兩顆藥丸。眼神下意識的又看向桌上的電話。

  再打一次試試看。

  我撥下師父的電話號碼,在響了五、六聲之後,這一回電話終於有人接起:「喂?」

  「師父!」我驚喜的大叫:「師父,你在哪裡?在家嗎?」

  「花弧呀,我不在家裡,還要兩天左右才會回去。」師父說道:「發生什麼事嗎?」

  「我遇到麻煩了,師父,你在哪裡?」我又問他。

  師父說道:「我在日本,有個朋友被魍魎纏上,我過來幫他的忙。你怎麼了?」

  我把這段時間發生的事情一一告訴師父,有關於葉妏的狀況,犬妖的出現,還有我受傷的事情全部都說了一次。

  師父生氣的大罵:「吊魂?你怎麼會作這麼危險的術法!」

  「對不起。」我說道。

  師父的怒氣未消,把我教訓了一頓,半晌之後,他才說道:「這件事情確實難辦,可是我目前分身乏術,短時間沒有辦法回去幫你處理。這樣吧,我幫你占一卦。」

  「好。」我說。師父的卦術非常靈驗,也許能從他的占卦中,得到葉妏的消息也不一定。

  師父把電話掛了。

  我一顆心懸了上來,祈求師父占出來的不要是下下卦。

  幾分鐘之後,我的手機響了起來。

  「師父。」我接起電話說道。

  「我剛才占了一卦,這個卦相非常複雜,事情的真相曲曲折折,恐怕和你所想的相差甚遠。」師父說道:「你暫時別管這件事,一切等我回去再說。」

  「不行呀,師父,葉妏她隨時會有生命危險,這件事情沒辦法再等下去。」我說。

  「唉,你這倔脾氣。這件事情不是你能管的,現在插手的話,受傷的會是你自己。」師父的語氣既心疼又無奈,「聽話,一切等我回去再說,我過兩天就會回台了,到時候連絡你。」

  「好。」我口頭上承諾,可是心裡卻不打算這麼作,我不能撒手不理葉妏。

  掛斷與師父的通話,我的心情沒有得到平靜,反正更加的紛亂,究竟師父占到了什麼卦,為什麼會說真相不是我所想像的那樣,甚至阻止我再去追查?

  我在家裡休息了好一段時間。

  除了上廁所之外,就是坐在椅子上動也不動,活像是一具木頭人。

  晚上九點多鐘,我坐不住的起身,想要再去葉妏家碰碰運氣,或許她已經回到家了。

  我出門前往她家,來到大樓前面按電鈴,可惜今天運氣不好,葉妏家裡仍然沒有回應,可是我不想就這樣回家,我又想她會不會在附近遊盪,於是,我在她家附近徘徊,就希望可以撞見葉妏。

  我來來回回的在她大樓附近走了幾趟,最後累的走不動了,才決定到旁邊一家便利店裡休息片刻,順便吃個晚餐。

  我垂頭喪氣的走進便利店,買了一瓶奶茶、一份關東煮,然後坐在用餐區休息,眼角一瞄,我看見了一旁的報紙架,最上面那份報紙有一則標題吸引我的注意。

  下意識的,我伸手抽過報紙來看,內容寫著:「台北縣出現剝皮殺人魔,一周兩女慘遭殺害棄屍。兇手手段殘忍,警方大力搜索中。」

  「啊。」我驚呼一聲,連忙找尋有沒有被害者的資料,就怕葉妏已經被殺害了。報導上的這一名剝皮殺人魔,八成就是攻擊我的犬妖。

  很快的,我在報導的最下方看見死者名單,其中一名是不久前被棄屍在小巷裡的那個女生,也就是葉妏的學生;另一名女生的名字很陌生,我心裡感覺五味雜陳,一方面是慶幸葉妏還沒受害,另一方面是覺得自己這種心態很自私,畢竟我雖然不認識那個死者,可是她也是一條人命。

  我的視線往上挪,仔細讀著報導內容,發生命案的時間就在前天晚上,地點是一處廢棄的工廠,離這裡不遠,走路估計二十分鐘就會到了。

  一道直覺閃過我的腦海,我強烈的覺得葉妏和犬妖還在工廠。

  思及至此,我東西沒吃完就直接走出便利店,急忙的往工廠方向趕去,唯恐晚一步就會和葉妏擦身而過。

  我的雙腿在身下快步擺動,傷口因為心跳加快,隱隱傳來痛楚。我咬著牙,忍著痛,就是不願意把速度緩下來。

  二十分鐘左右的時間,我來到了工廠周圍,這裡異常的僻靜,一看就讓人感覺是個犯罪者的溫床。由於附近的工廠都已經停工或是廢棄,所以周遭的雜草叢生,荒煙漫佈。

  看向死城似的幾座鐵皮工廠,屋頂和牆壁都被雨水鏽蝕成黑褐色,看起來老舊斑剝。

  我打量了一下環境,很快就看見一座工廠前面拉著黃色封鎖線,那裡八成就是命案現場了。

  我往前走去,不經意的踢到幾個垃圾,低頭一看,地上有許多菸蒂、強力膠的殘骸,還有用過的針筒,可見這裡時常聚集吸毒犯。

  我沒在意腳下的東西,踩著它們繼續往工廠裡面探進。

  走沒幾步,我就看見白色粉筆在地上圈出的人型和血跡。慘白的月光照著地面,使得周圍頓時鬼氣森森。

  我嗅聞著周圍的氣味,犬妖殘留下來的氣味早被風給吹散,所以我什麼也聞不到。

  「可惡,到底在哪裡?」我的思緒混亂,心情無法平靜。

  我胡亂的在工廠周圍走著,只希望能發現犬妖的蛛絲馬跡,我有一種感覺,只要找到了犬妖,就可以找到葉妏。

  葉妏是被犬妖綁架了。

  我沒聽師父的警告,一意孤行要插手這件事情。

  正當我放棄了,準備要離開工廠廠區之際,忽地聽見一道金屬碰撞聲。

  鏘。那聲音不大,可是我確定自己沒有聽錯。

  我連忙回頭,順著聲音來源看過去,抬頭看向另一間工廠的屋頂。

  那裡立著兩道黑漆的人影,因為距離太遠的原故,我無法看清楚那兩人的長相。

  其中一人的頭髮飄散,身形像是一個瘦弱的女人,另一個則像是一名男人。

  我摒住呼吸盯著那兩人看,他們似乎在談話,並沒有注意到我在窺視。

  那是葉妏嗎?

  我急忙往那一間工廠的方向跑去,想要去確認屋頂上那兩個人的身份。

  很快的,我來到一間工廠前面,這一間工廠也廢棄了,可是鐵門鎖著,根本沒地方可以進入。

  我急的像是熱鍋上的螞蟻,繞著工廠的牆壁找尋入口,好不容易,我發現工廠的後方有處破損的鐵皮,恰好形成一個可以進入工廠的通道。

  我沒有多作思考,直接鑽進工廠裡面,剎那間,濃烈的騷味襲入我的鼻腔,是犬妖的氣味!

  頓時之間,我的頭皮一陣發麻。

  牠在這裡。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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