柚臻的部落格

作者　柚臻

Ⅱ

　　巧麗失蹤了。

　　由於失蹤不到二十四小時，警察局不接受報案，所以我和阿偉只能等待，希望巧麗可以盡快回來。

　　阿聰擔心我的情況，所以特別到我家裡來陪我。我們兩人坐在客廳，各自想著心事。

　　良久的沉默過後，阿聰問了我一句：「你覺得巧麗的失蹤，和芙美有關係嗎？」

　　「一定是她。」我斬釘截鐵的說道。

　　「可是…我們也沒有證據。」阿聰說道：「還是你打電話問問芙美好了。」

　　「她會說嗎？」我瞪了阿聰一眼，「就算是芙美幹的，那個女人也不可能會承認。」

　　「你不要管她會不會承認，至少先打電話問問看。」阿聰催促著我：「還有，你就在電話裡面哄哄芙美，先答應和她交往，免得她對巧麗作出更偏激的事情。」

　　「好、好吧。」我猶豫了一下，覺得這是目前唯一的辦法了。

　　我拿起手機撥號，然而芙美的電話一如往常的轉入語音信箱，根本連絡不上芙美。

　　這些日子以來，我和芙美的連絡都是由她主動打電話給我，而我每次要打給她，她的手機都會不通。

　　「她沒開機。」我沮喪的掛掉電話，現在就連最後一個辦法都沒用了。

　　阿聰聞言，氣憤的捶著手掌，「芙美到底要幹嘛。」

　　「不行，我還是再出去找找看。」我再也坐不下去了，心裡的煎熬讓我沒辦法安靜的待在家裡。

　　「好，我陪你去。」阿聰沒有阻止我，連忙跟上我的腳步跑出家裡。

　　我們兩人快步的奔下樓，可是到了樓下，兩人的腳步卻又停頓住，雖然我說要去找找看，但是我們卻毫無頭緒，根本不曉得要從哪裡開始找起。

　　「我往右邊去找，你往左邊。我們先把這一區找完，半小時之後回到這邊來集合。」阿聰提議道。

　　我已經六神無主了，所以直接點頭同意，「好，你自己小心一點。」

　　「知道了。」阿聰說完，急急的往黑暗的巷弄跑去。

　　看著他消失的背影，我忽然有一種怪異的感覺在心口浮現，一剎那，我想要叫住阿聰，因為擔心他會和巧麗一樣一去不回。

　　要是阿聰在半路上遇到芙美怎麼辦？他…不會有事吧。

　　我愣了半晌，才急忙往右側的巷弄跑去，沿著這一帶的巷弄仔細尋找，不放過任何的角落。

　　這一帶的社區雖然不大，但是沿途仔細的找下來，工程還是非常的耗時耗力。

　　我越找越是心寒，甚至懷疑巧麗已經被芙美抓到山區去謀殺了。巧麗還在不在這裡？我連這一點都不敢保證。

　　半個小時之後，我和阿聰重新回到公寓的大門口會合。看著彼此滿頭大汗與失望的表情，就知道對方都沒有找到任何線索了。

　　我們喘著氣，互相看著對方，許久時間沒有說話，但是我們可以知道對方心裡在想什麼。

　　幾分鐘之後，阿聰才搖了搖頭對我說：「我覺得這樣漫無目的的瞎找是浪費時間。」

　　其實不用他說，我自己也知道這是在浪費時間，但是我沒辦法什麼事都不作，那會讓我覺得心虛、慚愧，更加覺得自己對不起巧麗，如果我早一點和她提出分手，她就不會被捲入這一場危機裡面了。

　　強烈的自責和憂慮化成一股酸意衝上我的眼鼻，淚水瞬間濕了我的眼眶。

　　「我再陪你找一圈好了。」阿聰走過來摟住我的肩膀，用力的拍了拍我的手臂給我打氣。

　　我忍住落淚的衝動，用力一吸鼻子，故作堅強的說道：「好，謝謝你。」

　　「嗯。」他點了點頭，半推著我往前走。走沒兩步，阿聰像是想到什麼的說道：「對了，她會不會回家去了？我們先去她的租屋處看看吧。」

　　「啊，我還沒找過那裡。」經過阿聰的提醒，我重新振作起來。

　　「騎我的機車過去比較快，我的車子停在前面。」他指著前方的一排機車位說道。

　　我們三步併兩步的往前跑去，但是走沒十步，我的腳步頓時停住，彷彿是鞋底忽然被粘在地上了。

　　阿聰愣了一下，回頭看向我。

　　我也不懂自己為什麼會忽然停下，但是有一道強烈的感覺阻止我前進，我順著自己心裡的直覺，轉頭看向旁邊的一條防火巷。

　　這一條防火巷非常狹窄，寬度只能容納一個人通過，巷口經常被亂丟垃圾，加上裡頭沒有路燈總是烏漆麻黑的，所以這一處地方就算我常常經過，也從來不會多看它一眼，不過今晚卻是我第二次正眼注視它。

　　它就是我第一次出來找巧麗時，聽見有野貓發出淒厲叫聲的地方。

　　看著它，我有一股惶惶不安的感覺，直覺的想要逃避，連叫我多站一分鐘都不願意。

　　「這裡怎麼了？」阿聰問我。

　　「我…還沒找過這裡。」我說道。今晚經過這裡至少三次了，可是我卻從來沒有找過這一條防火巷。

　　阿聰嚥了嚥口水，他的聲音不禁變的沙啞：「要看看嗎？」

　　聽著他不自然的聲音，我轉頭看向他，阿聰的表情透露著忐忑，或許人都有一種躲避災難的直覺反應，就像是無法解釋的第六感那樣。

　　我可以感覺到阿聰的心意，他一定也察覺到這一條防火巷裡面有古怪了。

　　我遲疑了幾秒才走向防火巷，然後踢開擋在巷口的一包垃圾。防火巷內傳來不太好聞的氣味，有點像是餿水和臭水溝的腐敗味道混在一起，讓人不自覺的摒住呼吸。

　　防火線內一片黑漆，因此我即使站的非常近，還是無法窺視裡面的情況。

　　阿聰很快的來到我的旁邊，他畏縮的躲在我的身後，亦步亦趨的緊跟著我的腳步。

　　我們兩人往防火巷裡面走近，鞋子踩到了地上的塑膠袋發出咔沙咔沙的怪響，這一點風吹草動更加讓我們兩人心生畏懼。

　　我不由得想起先前的野貓慘叫，擔心起自己等一下會不會踩到一具貓屍。

　　我有些退怯了，腳步也停了下來。

　　這裡半點光線也沒有，就算我們走進來也看不見東西，根本是在白費時間。

　　阿聰也意識到這一點，他悄聲問我：「要不要先去買一根手電筒？」

　　話剛說完，防火巷旁邊公寓的二樓就開了電燈，房裡的白光透出窗外，正好照亮了防火巷。

　　雖然光線不強，仍然可以勉強照明我們的視線。

　　我和阿聰把握時間，連忙探頭打量四周。防火巷兩邊的牆壁佈滿了水霉、青苔，看起來非常噁心，宛如長滿癬斑的潰爛皮膚。地上滿是垃圾，底端是一條死巷，被人用雜物塞住了。

　　我看了一會兒環境，並沒有發現任何的貓屍，這讓我覺得奇怪，但也鬆了一口氣。

　　防火巷的中間還有一個排水用的水溝蓋，蓋子上面已經鏽跡斑斑，讓鐵欄杆狀的鏤空水溝蓋呈現變調的黑褐色，防火巷的臭味應該就是從這個水溝蓋飄出來的。

　　阿聰喚了我一聲：「走吧，這裡沒有。」

　　「嗯。」我點了點頭，便要和他離開防火巷。

　　正要轉頭離開，水溝蓋下方忽然傳來喀的一聲，吸引住我和阿聰的腳步。當下，我直覺反應可能是有小貓被困在水溝蓋底下了，才會有先前的野貓慘叫，現在也才會又有怪聲。

　　我快步跑向水溝蓋，阿聰也跟了過來。

　　我們兩人不約而同的低頭看下去，視線透過一槓槓的鐵欄杆縫隙望見底下。一雙翻白充滿血絲的眼球正好和我們四目交對，水溝蓋底下赫然出現一顆女人的頭顱。

　　她的正面朝上，頭髮凌亂的蓋在臉部，卻恰巧的露出那一雙駭人的眼珠子。

　　那是──巧麗！

　　「啊啊！」阿聰的尖叫劃破夜空。

　　一股寒氣從我的腳底竄上，化成一道電流穿過我的背脊，我的腦子頓時一片空白，耳邊嗡嗡發響，整個人有些痴呆了，甚至連尖叫都叫不出來，只能瞠目結舌的看著水溝蓋底下的女屍，巧麗。

　　不知道多久時間過去，我才喃喃自語的叫出她的名字：「巧…巧麗、巧麗…」

　　我萬萬也沒有想到會在這種情況下找到巧麗，更沒想到她會變成一具被泡在水溝裡的女屍。

　　過大的衝擊讓我無法思考，只能靜靜的呆站著。

　　阿聰比我早幾分鐘回過神，他慌慌張張的打了電話報警，然後我們兩人就站在防火巷前面等著警方的來到。

　　整個過程像是一部無聲的默劇在我眼前上演，非常的不真實，我覺得自己的身子輕飄飄的沒有重量，就像是在夢境裡面。

　　這是真的嗎？還是只是一場惡夢？我有點分不清楚現實與虛幻了，直到一名警察問我：「你叫什麼名字？」

　　我雙目失焦的看著員警，半晌才回神向他報上我的名字。

　　阿聰已經在接受警察的盤問，並且比手劃腳的說了一堆，我靜靜的聽著，現在的我沒有心情說話，也不知道該從何說起，巧麗的死對我而言是太大的震撼，讓我不知道該怎麼面對。

　　我想起了第一次出來找她時，在這一條防火巷前面聽見了野貓的慘叫，現在再一次回想，不禁感到怪異，我們並沒有發現貓屍，卻找到了巧麗的屍體，莫非那一聲慘叫不是野貓發出的，而是巧麗最後求救的嘶喊嗎？

　　會不會她當時就在防火巷中，正面臨生死的最後一道關卡，她看見了我，想要向我求救，沒想到我卻轉身離開了，錯失最後救她的機會。

　　一想到這裡，我的心臟傳來陣陣的狡痛。

　　是我害死了巧麗。我的眼眶發紅，喉嚨無法壓抑的發出嗚咽。

　　站在我前面的員警怔了一怔，不知道我為什麼會有這種反應。

　　阿聰向員警解釋道：「死者是他的女朋友。」

　　警察聞言才恍然大悟。

　　我努力鎮定下來，看著幾名警察試著要把巧麗的屍體從水溝內拖出來。兩名身材壯碩的警察拿著鐵撓，正在努力要把水溝蓋扳開，然而他們試了大半天，水溝蓋卻只有發出幾聲吱嘎的怪響，依舊文風不動的定在地面。

　　一名警察喘著粗氣，抹了一把額頭上豆大的汗珠說道：「怪了，這水溝蓋太緊了，估計是太久沒有動過的關係，所以完全卡死在地上。」

　　聞言，我們幾人都愣了一下。

　　如果這個水溝蓋因為太久沒被開過，所以卡死在地上的話，那麼巧麗的屍體是怎麼被放進水溝內的？

　　我和阿聰對看了一眼，心裡不禁毛骨悚然，都覺得事有蹊蹺，但是我們卻不約而同的藏起疑惑，沒有把芙美的事情說出來。

　　此時強烈的恐懼感瞬間掩過了悲傷的情緒，我不由得雙腿顫抖。

　　這樣怪異的現象也讓警察們吃驚，現場的氣氛變的凝滯詭異，再也沒有人開口說話。

　　好一陣子，水溝蓋才被撓開，警察從底下拖出了巧麗的屍體。

　　因為現在不是雨季，所以水溝裡的水量不多，巧麗只有背部和後腦勺泡了水，屍體的正面還是乾躁的。

　　她的額頭有一處輕傷，而那就是我和阿聰聽見的喀一聲，屍體因為水流而浮動，造成巧麗的額頭撞在水溝蓋上面。

　　我總覺得事情冥冥之中都有安排，要不是她的額頭撞到了水溝蓋，我們也不會聽見喀的一聲，更不會因此而停下腳步去檢查水溝蓋，正是因為諸多的巧合，我們才能發現巧麗的屍體。

　　是她不甘被殺嗎？才會努力讓我發現她嗎？這個問題再也沒有答案了，它將隨著巧麗的死亡而塵封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