柚臻的部落格

《大獵殺》第四章　幽靈船(1)
作者：柚臻


　　克哲臥坐在一處枯木上頭，他品嚐著失去小雅與夜鶯後的孤獨。沒人吵，也沒人陪著他說話，他不知道這樣是好是壞。總之，他有些不習慣，卻又愛上這種安靜自在的日子。他開始思索起人生意義，在荒島上，似乎一切的行為都只是遵循著同一個法則在運轉。
　　活下去，沒有什麼比活著更重要。
　　生存的目的是什麼？他想起那一晚和夜鶯的對話，生命的意義在於創造宇宙繼起之生命，簡單而言，不管是無性生殖或有性生殖，活著就是為了產下後代、延續種族。他望了一眼腳下的骨骸，那是他吃剩的夜鶯，一個變成過去式的交配對象。他又想起了小雅，另一個過去式的交配對象。現在，兩個都死了，是否還有第三個可以與他交配，讓他的生命變得有意義的對象呢？他搖了搖頭，除了沒見過的隼之外，他認為島上已經沒有天使的存在了。
　　如此一來，他的生命將變得沒意義，他要絕種了……克哲百無聊賴地想著。
　　面對著眼前一望無際的海洋，在他斑駁的記憶中，隱約記得在海的另一端有著他另一個家，以及一堆可以和他交配的人類。他忽然懷念起「家」，這個陌生的詞彙，克哲張著嘴巴試著發音：「家。」
　　他很高興自己還會說話，並且記得這個字該怎麼發音。
　　半晌，他突然站起身，思考起飛越海洋回家的可能性。他激動地喘了起來，對於這個瘋狂的念頭感到不可思議，他竟然會想飛越未知的海洋！若是在半途上遇到隼該怎麼辦，海面沒有掩蔽物可供他躲藏。又或者飛到虛脫才發現到不了彼岸，又該怎麼辦，他還有力氣回到荒島嗎？
　　克哲退怯了，他嘆了一口氣，目前的自己沒有足夠的勇氣去挑戰這片大海。
　　他振著翅膀，剛打算返回巢穴，卻驚訝地從半空中發現海面上有船！一艘大型軍艦正筆直地朝著荒島前進。克哲倒抽一口氣，已然飛上半空的身子再度落回地面，直覺這艘軍艦是來搜救船難的他們。
　　苦笑掛在臉上，克哲現在終於能體會什麼叫「無語問蒼天」了。他不曉得自己該不該呼救，要不要呼救，然後搭著這一艘人類世界的軍艦返回他剛剛還在想念的「家」。
　　克哲下意識地瞧了一眼身後的四對翅膀，第四對是吃了夜鶯之後進化出來的，他私以為這是夜鶯留給他的紀念。這四對翅膀，以及蛻變成爪子的雙手，此刻彷彿在提醒著他：「你已經不是人類了，別妄想得救。」
　　他若是呼救，引來軍艦上頭的人，會不會被當成怪物殺死？就算回到人類世界，會不會成為研究室的實驗品？一連串的問號讓他猶豫不決，不過很快地，他浮起愉悅的笑容。既然不能和軍艦一起回到人類世界，那就吃光這群自己送上門來的羔羊。克哲笑著，一面等待著軍艦的靠岸。

　　軍艦的引擎聲嗡嗡作響，震得海底下一片不寧靜。SA也發現這群不速之客了，他揚著頸子從海底向上看去，竟看見銀白色的龐然大物經過眼前。
　　他錯愕不已，以致於呆滯地無法做出任何反應。銀白色的龐然大物比八岐還要大，並且會發出可怕的怒吼。良久，他才從腦海深處拾回失落已久的記憶－－船。從他頭頂經過的是一艘沒見過的大船。
　　SA對船的印象停留在擱淺的廢船上，他只知道船上會有食物，一個一個的人類……那可是營養可口的食物。他勾起滿足的笑容，人類的滋味誘惑著他尾隨在船後。

　　軍艦離礁岸只剩四百公尺的距離，船上的Ｎ組組長壓力驟升，即將要踏上危險荒島的他，喝了一大口紅酒壯膽。雖然每天都透過衛星畫面觀察戰士，對於這處荒島可說是瞭若指掌，任何一草一木都熟得像是自家後院。可是，這一回卻是第一次親自踏上這片土地。如果可以，他甚至希望永遠也不要踏上……
　　他又吞下一口紅酒，不禁想著，研究愛滋病的權威們，是否也會在替病患抽血時感到惶恐？是否也會擔心被自己熟悉的東西反噬？沒多久，他紛亂的思緒被一名少尉軍官打斷。
　　「博士，我們該下船了。這台電腦已經鎖定住你要找的戰士。」少尉軍官禮貌地遞給Ｎ組組長一台掌上型電腦。
　　Ｎ組組長看了一下畫面，左上角是縮小的荒島地圖，他們所在的位置以藍點表示，另外的紅點則是山田和綠豆眼的方位。右下角是衛星影像，能看見山田與綠豆眼正閉著眼睛睡覺。

　　同樣搭船來到荒島的Ａ組副組長與Ｈ組組長就顯得輕鬆許多，兩人調笑著向Ｎ組組長道別，看著Ｎ組組長在士兵的重重包圍下，穿著厚重的防護裝備蹣跚地走下船。
　　雖然不是很懂他何必親自跑一趟，可兩人倒也樂得看好戲。
　　下船的部隊分成三路，一路搭著小艇往海面中央前進，一路邁向克哲的巢穴，最後一路即是Ｎ組組長所帶領的重裝部隊。
　　Ｎ組組長才剛踏進林子沒多久，眼前便被一片閃著金屬光澤的甲蟲擋住去路，甲蟲們像是無數個長著觸鬚的硬幣，層層疊疊，數量龐大，發出吱吱喳喳的聲響，令人頭皮發麻。Ｎ組組長立刻就認出這群東西，牠們是Ｗ組研究標的之一的「圍獵虫」，也是當時迫使大雄吃下禁果的那群小東西。
　　他深知圍獵虫的弱點，不慌不忙地示意士兵們。兩側的士兵早有準備，即刻拿出兩管東西朝著蟲子們噴灑出酸味極重的霧氣。圍獵虫受到攻擊，沒有四分五裂地逃竄，而是飛快地聚集到某個點上，堆成一座小型金字塔。
　　牠們正在保護金字塔底下的蟲后。Ｎ組組長揮手，讓士兵停止噴灑，他不想傷到蟲后，牠是Ｗ組的重要資產，若是傷到牠，無疑是得罪Ｗ組的組員，更甚者將被李博士懲處。
　　Ｎ組組長很明白圍獵虫在李博士心中的地位，若不是李博士認定牠們的價值，Ｗ組也無法靠著這群東西養老到現在，像米蟲一樣地待在研究團隊中，不事生產，只等著圍獵虫的自我繁殖，為小組帶來漂亮的績效。
　　雖然圍獵虫至今還沒上過戰場，戰力也不如天使和大蛇來得強，甚至沒有智能，這使得軍隊無法控制牠們的行動。可是，牠們卻是最棒的步兵。
　　圍獵虫就像禿鷹一般，欺善怕惡，卻對血腥味道特別著迷。以往在清理戰場時，總是要慢慢確認每一具屍體，就算抓到活人也得因為國際壓力而善待戰俘，無疑是增添軍隊的成本和麻煩。所以，為了破解聯合國的戰俘規章，圍獵虫便應運而生了。只要在軍隊到達現場之前、或軍隊撤離戰場之後，放出大量的圍獵虫啃蝕受傷的敵軍，如此一來，不僅不用在打仗時顧慮戰俘問題，也可以使敵軍戰力在未開戰前就造成耗損。
　　不過，圍獵虫由於不受任何控制，因此反撲的機率極大，要是運用不得宜，將會兩敗俱傷。他們唯一能處理的，便是在放出圍獵虫之前，讓這一群小東西先中毒，減短牠們的壽命，使牠們可以在達成任務後迅速死亡。
　　Ｎ組組長越過圍獵虫組成的陣地，他一點也不喜歡這群小東西，雖然Ｗ組稱牠們是迅猛的禿鷹，可他認為這群東西不過是嗜血的蝗蟲。
　　一行人再往樹林深入，沒多久，Ｎ組組長手上的電腦畫面，藍點已和紅點交疊在一塊。
　　Ｎ組組長抬頭張望著樹枝，發現了一塊垂掛下來的破布，再望過去，山田正趴在樹枝上頭休憩。他打量著山田和一旁的綠豆眼，一人的膚肉已然發青，另一人則是體無完膚地滴著膿水。
　　他慶幸自己的頭部罩著鋼盔，才不必忍受屍體薰人的惡臭。慢慢地，他朝著樹下走去。兩側的士兵隨即跟上，準備幫他捕捉樹上的山田和綠豆眼。
　　Ｎ組組長阻止了士兵的好意，逕自從隨身包裡掏出兩塊鐵片，他墊高腳尖，迅雷不及掩耳地將鐵片插進山田和綠豆眼體內。
　　兩人受到驚嚇，紛紛跌下樹幹，一回神，便張牙舞爪地威嚇眼前的士兵。不過，他們很快便發現自己寡不敵眾，乖乖就擒。
　　士兵將他們團團圍住，Ｎ組組長兀自調整帶來的儀器，一台可以將電流導引到山田、綠豆眼體內的機器。他按下電源按鈕，山田與綠豆眼即刻感覺到通體酥麻，兩人的身體在充電片刻後，慢慢產生變化。
　　這是一種作弊行為，就算山田與綠豆眼進化了，但由於不是經過自然汰選的演變，因此就像得了肥胖症一般，兩人空有巨大的體型，卻沒有與體型成正比的戰力。這種填鴨行為是不被研究總部認可的，但Ｎ組組長為了自己的前途，還是得兵行險著……
　　士兵們看不懂他在忙什麼，卻又不好意思問，雖然軍隊與研究室同樣隸屬於國防單位，但是兩方的互動卻是微乎其微。
　　半晌，亞種為骷髏的山田，皮膚開始迅速蒸發水氣，像在烘焙肉乾似的，轉眼間，他竟成了一具木乃伊。現在的山田看起來順眼許多，不再滴答滴答地淌著屍水。
　　另一邊，亞種為狂者的綠豆眼，他則像發泡的海綿慢慢變大，體型越見壯碩，身體的血管像蚯蚓般爬滿全身，充滿著威武的氣息。
　　Ｎ組組長眼見自己的詭計大功告成，不由得鬆了口氣。他本來還擔心眼前的兩人會受不了過分營養的餵食而爆裂，幸好他們還算爭氣，總算把模樣撐得比較接近戰士了。他欣慰著，這才不枉費他親自動手。或許是人在偷雞摸狗時，總會比較多疑，他不放心將這種醜事交給下屬執行。
　　士兵們看得目瞪口呆，在茫然的狀態下架著綠豆眼和山田，護送Ｎ組組長返回軍艦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