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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大獵殺》第二章　進化論(8)

作者：柚臻

　　光仔、大周、小周倒抽一口氣，他們看見一隻足足大了奈奈五倍有餘的沙蟲，將大雄吸進了嘴裡。究竟那是什麼，他們茫然地面面相覷。
　　「我們的晚餐……被吃了。」光仔說。
　　「這隻東西比奈奈還大，應該可以吃一個月吧。」小周傻眼地連嘴巴都忘了要闔上。
　　「要上嗎？」大周問兩人。
　　「我們……還是逃好了。」光仔說完，連忙轉身。
　　小周、大周隨後也拔足狂奔。

　　「沒想到我們連土狼也當不成。」小周氣餒地垮下肩膀。
　　大周用力一拍他的肩膀，鼓勵地道：「誰說我們是土狼！我們是……是最強的。」說罷，他拔起一朵小白花吃了下去，「你看，我們吃小白花就能活，我們是最強的。」
　　「對，我們是最強的。」光仔說完，也拔了一把小白花塞進嘴裡。
　　「我們之前都想錯了，以為石頭人是島上的鬣狗，現在我終於想通了，我們不是鬣狗，是拓荒民族。」大周一邊拿起捶子掘地，一邊說：「你們看，我們連鋤頭都做好了。」
　　光仔聞言，撿起捶子，愣愣地問：「這不是斧頭嗎？」
　　「不，這是鋤頭！我們的天命，是為這座荒島開拓更多的農地，種植更多的小白花。小白花才是我們的食物。」大周毅然回道。
　　「原來如此。」小周破涕為笑，開心地拔下一朵小白花：「所以，我們算是神農氏嗎？未來島上的文明，就是靠我們囉？」
　　「一定是這樣！何必當飲毛茹血的野蠻人，我們是高尚的素食者呢。」光仔加重語氣，他已經看見了光明璀璨的未來。

　　奈奈扭著身軀遠離方才的場地，她暗自吃驚會在戰鬥中遇到大她數倍的沙蟲，對方竟是由五環肉團結成的。而她，才短短兩環。
　　奈奈動了動眼皮，還是有些刺痛，所幸吃了大雄一隻腿，養分已迅速修補她受損的部份，她相信再一陣子，視力就會回復。同時，她也學習了某些經驗，她告訴自己，下次戰鬥時務必小心，否則吃下去再多的肉，也只是修補傷口，而無法繼續進化。

●

　　SA躲在自己的礁岩縫隙裡，他確定自己看見的是日本傳說中的八岐大蛇──擁有八顆頭的巨蛇！他解開這片海域沒有水族的原因了，但也害怕自己淪為八岐的食物。
　　幾番輾轉下，他認為這處礁岩不再適合居住，他得找一處八岐無法襲擊的地方。SA抽身出洞，迅速繞著荒島游動。好一陣子，他赫然發覺荒島比想像中的要大，都游了這麼久，還沒繞到島的另一側。
　　一會兒，他的行進開始困難，外側的水流忽地變向，欲把他扯進深遠的海底，他必須全身使勁才有辦法維持航道。他好奇地看向藍色的一側，意外發現數個漩渦，或大或小地捲著，形成一處漩渦潮帶，不同方向地拉扯著他。他記得台灣海峽也是存在這麼多個足令漁船翻覆的洶湧暗流，因此得到了「黑水溝」的名號。
　　SA未在意，繼續向原定方向移動，想到什麼一般，他再度打量漩渦潮帶。不久，他竟向兩股漩渦的根部滑去。SA謹慎地騰挪轉身，避開漩渦的勢力範圍，這種附著於海底的龍捲風，他沒自信被捲進後還能生還。
　　他探索著漩渦圈的環境，很快便發現數個渦流之間，鶴立雞群的凸出一根石筍，叫人不得不注意到它。SA的眼睛立刻放光，來到石筍旁邊，尾巴一纏，附上石筍。
　　他決定了，這就是他的新居。越危險的地方越安全，SA抿唇冷笑，私以為在漩渦潮帶的護衛之下，八岐也不敢擅入。

　　蛻變成角蛇的小隻來到海邊，他俯身望著幽藍的海面，蛻變後的新身軀以倒影方式浮現。
　　真的很醜！
　　他皺起了眉頭。這一回，小隻更真確地認識自己的長相──蛇，鼻子上冒著腫大青春痘的蛇。
　　只是他怎麼也不明白，為什麼同樣是蛇，SA卻比他帥氣百倍。小隻一邊自怨自艾，一邊又有趣地思考，究竟在蛇的審美觀中，怎樣的條件才算是美？為什麼他會覺得SA帥？其他的母蛇又怎麼認為呢？他瞪著水中的倒影，片刻，他張開嘴巴，作了一個威嚇的張嘴動作，但水中的倒影看起來，卻像是在打哈欠，懶洋洋地沒有生氣。
　　他終於挖掘到問題所在──張嘴的弧度，將會影響蛇的帥氣與否。
　　得知這項發現，他不再冀望因為泡海水而變得和SA一樣帥。但既然來到海邊，小隻想潛入海中，試驗一下自己的游水能力。
　　可是事情出乎意料，小隻扁短的身子使得他如同一塊浮板，無法潛進水底，只能在海面上飄呀飄的。他划著尾巴，感覺自己是大西洋上的孤舟。這下子，他總算意識到自己與SA雖然看起來都像蛇，卻是不同物種的生物。
　　他沒有回頭，反倒加速往海平線那一端游去。他幻想著自己可以越過大洋，回到屬於他的世界。
　　太陽西沉，小隻還在努力不懈。
　　經過長時間的游行，他來到他認為的邊境，眼前卻是巨大的流刺網，將他的生路截去。他轉頭看向左右，卻看不見流刺網的終點，一直延伸著，蔓延到看不見的盡頭。
　　小隻把頭探進水底，卻因為沒有陽光照明，他的鼻尖一不小心便被網子刮傷，海水的鹽分侵蝕著傷口，造成陣陣抽痛。他飛快抬起頭換氣，又望了一眼長到半天高的流刺網頂端，就算是海豚也很難躍過這種高度。
　　竟然編了這麼大片的流刺網！此刻，他心底由衷佩服起漁民盜捕的心機。
　　他死心了，沒有人可以逃出的。
　　默默地，小隻返回荒島。

　　被八岐大蛇嚇著的SA，不確定從他頭頂晃過的生物是什麼，照理來說，這片海域沒有魚蝦，可他看著那片白晃的肚皮，不像海龜也不是浮木。SA不確定是不是食物，研究好一陣子，他決定出擊！
　　SA跟蹤著那片肚皮，在獵物的正下方伺機而動，最後他發現那片肚皮原來是隻長相不討喜的蛇，一身的皺紋，活像在水中泡太久的海蟄皮。確定是能吃的東西後，一股嗜殺的慾望佈滿SA的肌肉，他身子一彈，往上方的小隻拔射而出！
　　小隻感覺到身下的水流異動，機靈地瞬間加速。同一時間，他的身後傳來嘩啦的浪花聲音，小隻不敢回頭，低頭死命地往前衝。
　　SA半張著嘴巴，直追而上。
　　小隻直覺身後的獵食者是SA，也只有他能在海中如此迅猛。小隻怕得渾身發抖，更加快逃命的速度。在離陸地還有四公尺遠時，他奮然一跳！像片碟子彈上陸地。SA沒想到小隻有這種爆發力，亦是一鼓作氣騰飛上岸。
　　不再讓獵物有掙逃機會，SA顯得比方才專注。即使他的肚子還不餓，蛇類更可以三個月不進食，但是急於進化的他，不想浪費每一口養分。他追著小隻，採用緊迫盯人戰術。
　　可才一會兒，SA就發現不對勁，為什麼扁短的小隻可以從他嘴邊溜掉。須臾，他赫然明白兩蛇之間的差異點──身體構造。在陸地上，若是定點式的攻擊，小隻顯然沒有他的爆發力，但是長距離的陸地追逐賽，SA就少了優勢。小隻皺紋般的鱗片可以幫助爬行，但SA細緻的鱗片卻過於光滑，所以無法製造前行所需的摩擦力，他總會不小心在原地打滑，這使得他得更大幅度地擺腰才能帶動全身往前爬。
　　小隻見甩不掉SA，心裡更急了，他剛游完一圈上岸，認為自己要比耐力的話肯定沒有優勢。何況SA這麼大一隻，而他這麼扁短……小隻越發絕望。他知道賽跑只是拖緩死期來臨，而非活命之鑰。想通之後，他不再埋頭死命地逃，撥出精神觀測起地形環境。
　　半晌，前方露出一片亂石堆。小隻喜不自禁，連忙往下擠了進去。
　　SA不由得吃驚，亂石堆縫非常窄小，若是讓獵物逃入，要逮住的機會就難了。他猛地往前一咬！含住的半截獵物尾巴，硬生生從牙縫溜走。SA懊惱地用尾巴狂抽亂石堆，好一會兒才平復心情。此刻，他的肚皮多了好幾處擦傷。
　　小隻還是沒命似地亂鑽亂碰，急尋另處出口。
　　SA悻悻地回到海裡，他忽然醒悟自己是海蛇的事實。肚皮只要一乾燥就易裂，好在這一會兒的路途未拖太長，否則肚皮的擦傷就不堪設想了。至於，這身光滑的鱗片和流線形的身軀，是為了將水中阻力降到最低而演進的。或許陸地上的行動無法盡善盡美，但在海中，他很清楚自己是天擇之下的王者。

●

　　夜的闃靜在這片山林中顯得不尋常，沒有蟲鳴鳥叫，只有疾風從耳畔呼嘯而過的咻咻聲響。
　　三天時間已到，克哲帶著小雅來見夜鶯，由於兩人夜間的視力不佳，未免招惹其他獵食者覬覦，克哲與小雅都未燃起翅膀上的火光，但也因此飛得更加吃力，眼睛得非常使勁才能辨明環境。
　　崖上的夜鶯好似等候多時，屈著一隻腳臥坐在地，懶散地看著克哲。約莫再過二十分鐘就要天亮了，她只覺得克哲的算盤敲得太響，但也是這樣的精明，使她看中克哲當夥伴。對於自己的矛盾心思，夜鶯嘆了口氣，她不確定自己會不會死在這份心思之下，畢竟克哲不完全值得信任。
　　無論交易的成敗如何，她只要一句話便走。
　　「考慮的怎樣？」
　　克哲抿唇不語，由於「隼」的存在太過虛幻，缺乏參考數據下要他做決定，不管說好或不好，都太冒險。雖然今天前來赴約，但是他依舊沒有頭緒。最怕的是，這一切都是夜鶯的計謀，把兩人拐回她的巢之後，選擇一個晚上再一舉殲滅。
　　可是克哲未敢殺了夜鶯以免除後患，因為他不清楚她身後的勢力究竟多大。所以，就算談不攏，也只是各自歸去。
　　「如何？」夜鶯擔心是克哲的推延戰術，又問了一次。兩分鐘之內沒有答案的話，她會轉頭回家。
　　「好。」克哲說。
　　小雅心口一揪，她本來還懷抱一絲希望，以為克哲會拒絕。她不要她與克哲的兩人世界，插進夜鶯這名來路不明的女人。
　　夜鶯吃吃地笑了：「嘻，聰明，有實力的夥伴是幫你存活的助力。來吧，我帶你們到我家裡去，以後就一起住。」
　　克哲尾隨其後，小雅慢了半拍才跟上。她在思索著那句「有實力的夥伴」是什麼意思，總感覺夜鶯是針對她說的，她下意識看向自己僅有的一對翅膀……
　　自從小雅蛻變以後，除了吃過阿翔、亞司的肉之外，就只吃人面鼠果腹，這樣的進化太慢了。她越想越是焦慮，得有更營養的食物才行。她知道自己得趕快變強，才不會輸給夜鶯……
　　夜鶯飛得極快，她要趕在天亮之前返回巢穴。克哲追得非常吃力，就更不用提小雅了。待夜鶯與克哲都降落了，她才姍姍來遲，夜鶯又是一抹鄙夷的眼光。
　　三人眼前是處入口矮小的洞穴，必須折著腰才能通過，而且一次僅限一人。裡面沒有光，無從判斷深淺。
　　夜鶯做了一個請的手勢，克哲卻不願動作。
　　「洞穴？」克哲說罷又環視了一圈。這裡是處小丘陵，蟲蛇鳥獸非常多，他估計不是一處舒適的居所。
　　「裡頭夠住三個人。」夜鶯仍是維持原姿勢，而這句「夠住」也說明空間不大，只能勉強塞進三個天使。
　　克哲緊起眉頭，偏偏他那處洞穴也不是安全的地方，否則山田的屍體就不會莫名失蹤，歹徒是誰依舊沒有眉目。
　　「也許我們該找個新地點。」克哲提出他的想法。
　　夜鶯挑了挑眉毛，不置可否地說：「越高的地方越沒有遮蔽物，我可不想與隼正面衝突。這裡雖然有蟲蚊、獸人鼠，但這些小東西只要一根指頭就能掐死，雖然煩了些，可對我們也少了危害。加上，洞越小，越好守，只有一個出入口，誰都別想混進來。」她刻意在話中加強隼的恐怖，如此就能讓克哲基於對隼的防備，聯合她這位次要敵人，去對付隼這隻主要敵人，也算是種刺刀平衡的原理。
　　「也很容易被燒死在裡面。」小雅不客氣地說。
　　「那也得要有火才行。我在這島上這麼久了，從來沒遇過森林火災。至於什麼鑽木取火的，是海蛇要鑽嗎？還是獸人鼠要鑽？嘻，或者是妳？」她把臉逼近小雅，小雅渾身一顫，往克哲身後縮去。
　　夜鶯眼看天光將明，於是先行躲入洞穴，探出頭對兩人說：「進來吧，都到這裡了，還在懷疑我？」
　　小雅杵著不動，她確實懷疑夜鶯。克哲望了一眼小雅，示意她別太任性，隨後便與夜鶯進入穴中。小雅可不接受克哲與夜鶯獨處，立刻跟進。
　　出乎意料的，洞穴並不擠，大小約莫露營用的八人帳棚，但伸手不見五指的幽暗讓克哲反感。小雅摸索著偎近克哲，夜鶯則伸手往穴外的蕨葉一拉，遮擋住入口。
　　夜鶯表示：「白天了，麻煩二位出去覓食吧。小雅，我們要好好相處喔。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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文章載自【柚臻的水果攤】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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